那為首的燕家老者聞聽葉天此言，本就虛弱的身軀猛地一顫，

連忙止住前行的身形，

遠遠地躬身拱手，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與惶恐

“前輩…前輩誤會了！我等絕無此意！

我三人…三人是特來感謝前輩方才的救命之恩！”

“哦？救命之恩？”

葉天手上撫摸棺槨的動作微微一頓，轉過身，目光落在老者身上，

嘴角那抹似笑非非的弧度更深了幾分，透出幾分玩味，

“此話怎講？”

見葉天似乎并未立刻動怒，反而流露出些許興趣，

那名為燕家老者心中稍安，定了定神，

用一種悲愴而急切的語調快速說道

“不瞞前輩，

先前我燕家實乃被魔門鬼靈門所脅迫，

不得已才在其淫威之下，于燕家堡布設那歹毒大陣，意圖坑害七派同道！

但我燕家世代受七派庇佑，豈能甘為魔門鷹犬？

家主與我等長老暗中籌謀，本欲在最后關頭引爆陣法中樞，

與魔門玉石俱焚，奈何事機不密…”

說到此處，

老者臉上恰到好處地浮現出驚魂未定與無盡悲憤交織的神情，

仿佛那段與虎謀皮、步步驚心的日子不堪回首。

他偷偷覷了一眼葉天的臉色，見對方眼神依舊平靜無波，

甚至隱隱透出一絲不耐，心中一凜，

不敢再多做鋪墊，話鋒一轉，聲音愈發低沉

“家主，家主他老人家在此役中不幸被魔門妖人偷襲隕落，

我等拼死護著小姐與部分族中精銳殺出重圍，

本想尋一地暫避，

誰料又遭宵小覬覦圍困。

若非前輩仗義出手，先退散修，后斬王嬋，

我燕家今日，怕是真要斷絕傳承了！

前輩此恩，燕家上下，沒齒難忘！”

葉天靜靜聽完，心中念頭飛轉。

這老家伙倒是會說話，三言兩語便將燕家從魔門幫兇洗成了身不由己、暗中反抗的受害者，

還將自己斬殺王嬋的行為，直接定義為對燕家的“救命之恩”。

其潛臺詞不言而喻：燕家雖遭大難，但底蘊尚存，

更有天靈根的燕嫣然在，價值非凡；

你既然需要燕嫣然，

何不救人救到底，將這殘存的勢力收歸麾下？

既能得一筆資源，又能收獲一個曾經的金丹家族（哪怕是沒落的）的效忠，

還能名正言順地掌控這位天靈根少女。

這提議，倒也正中葉天下懷。

他修煉《清風劍胎》，對靈氣濃郁之地的需求與日俱增，

尤其是沖擊結丹瓶頸時，功法記載必須尋得一處蘊含“先天之氣”的高級靈泉，方能凝結那【先天一氣丹】。

自行創造靈泉？所需的天量極品靈石，即便有瑤光支持，也非易事，

掩月宗內家族勢力盤根錯節，并非她一人說了算。

控制燕嫣然，進而掌控未來可能重建的燕家及其資源，無疑是一條捷徑。

畢竟結丹之前，這種幫助對他來說也是不小。

至于使用控制手段，

比起強硬的禁制，他更傾向于從人心入手，徐徐圖之，

讓其心甘情愿為己所用，發揮最大價值，

或許，這其中或多或少的有那腌臜系統影響在吧，畢竟其評判標準總是那般讓人作嘔。

心念電轉，面上卻不動聲色。

葉天微微頷首，目光掃過下方殘存的燕家子弟，

以及那口棺木，語氣帶上幾分斟酌與為難

“話雖如此…但燕家堡之事，終究牽連甚廣。

爾等雖聲稱被脅迫，可外人如何看待？

若本座今日輕易將你們帶走，豈非坐實了我掩月宗仗勢欺人、包庇魔門協從之名？”

老者畢竟是燕家老牌筑基，雖然實力不足，但人情世故方面何等老辣，

一聽此言，哪里還不明白葉天的意思？

自報家門！這是在索要投名狀了！

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毫不猶豫地對著葉天深深拜伏下去，額頭觸及冰冷的瓦礫。

他身后，另外兩位筑基長老，燕錢塘與燕山，亦是沒有任何遲疑，緊隨其后，恭敬下拜。

三人聲音沉凝，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異口同聲，響徹廢墟

“若前輩不棄！燕家，燕南天！”

“燕家，燕錢塘！”

“燕家，燕山！”

“愿率燕氏殘存族人，恭奉前輩為主！吾等在此立下心魔血誓，日后若生半點反心，必遭三災九劫加身，神魂俱滅，禍及子孫萬代，永世不得超生！”

誓言字字泣血，在死寂的廢墟上空回蕩，帶著一股決絕的悲壯。

待三人毒誓發完，葉天臉上才露出一絲“無奈”與“不忍”，

仿佛是被他們的誠意打動，連忙上前虛扶，

口中卻帶著幾分責備

“唉！三位道友這是何苦？快快請起！你們如此，豈不是陷我于不義？真是…真是讓本座難做！”

說罷，他像是有些著惱，一甩衣袖，轉過身去，不再看他們。

這一下，那些殘存的燕家子弟頓時慌了神，一個個面面相覷，手足無措。

先前族中僅存的三位筑基長老都已跪地效忠，他們這些小輩還能如何？

人群中，一個尚算機靈的年輕弟子最先反應過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朝著葉天的背影用力磕頭，嘶聲高呼

“前輩！我等皆愿追隨前輩，為前輩效死！求前輩收留我等，給我燕家一條活路！”

他這一喊，如同點燃了引線，

其余燕家子弟如夢初醒，紛紛跪倒，

口中稀稀拉拉地喊著

“愿為前輩效力”、

“求前輩成全”

之類的話語，哭聲、哀求聲混雜在一起。

燕南天見狀，知道時機已到，連忙從儲物袋中顫顫巍巍地取出一物。

那是一截約莫尺許長短、通體漆黑如焦炭、毫不起眼的枯木根莖，看不出絲毫靈氣波動。

他雙手將其高高捧起，恭敬地遞向葉天的方向，聲音帶著無比的虔誠

“主人！此乃我燕家世代相傳之秘寶，名喚【菩提根】，

據祖上記載，乃是上古菩提寶樹無意間遺落的一節根須。

我燕家能有昔日輝煌，皆賴此物庇佑。

今日，燕南天代燕氏全族，將此至寶獻于主人，

以表我等拳拳效忠之心，絕無二意！

還請主人收下！”

葉天這才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那截焦炭般的木根上，

臉上微微一愣，不過也是轉瞬即逝。

雖然此物看上去貌不驚人，

但他相信燕南天不敢在這種關乎家族存亡的時刻欺騙自己。

伸手接過那【菩提根】，入手溫潤，并無焦炭的粗糙感。

“也罷，”

葉天將菩提根收入儲物袋，臉上恢復了平淡，

“下不為例。

本座之所以愿給你們一條生路，是念在爾等確實受魔門脅迫，情有可原，且有悔過之心。

望日后好自為之，莫要辜負了本座今日的善念。”

“多謝主人垂憐！吾等定當肝腦涂地，萬死不辭！”

燕家眾人聞言，如蒙大赦，紛紛叩首謝恩，聲音激動得哽咽。

人群之中，一直被燕南天暗中以靈力禁錮的燕無情，

目睹著長輩卑躬屈膝，同輩茍且偷生，

家族傳承至寶拱手送人，他那本就瀕臨崩潰的道心徹底碎裂。

屈辱、悲憤、絕望……種種情緒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想嘶吼，想反抗，想拔劍自刎以全燕家最后的尊嚴，

奈何身體被牢牢控制，連動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最終，所有激烈的情緒都化作了無聲的哽咽，

從喉嚨深處發出“嗚嗚”的悲鳴，

眼中血絲密布，竟緩緩流下兩行猩紅的血淚，滴落在身前的塵埃里。

他跪伏在地上，身體劇烈顫抖，好在周圍無人留意他這敗犬般的模樣。

葉天自然也未曾注意，就算注意到了，大概也只會付之一笑。

而另一邊，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花魚兒，早已驚得目瞪口呆。

直到看見燕家眾人齊聲高呼“萬死不辭”時，

他那機靈的腦瓜子才猛地轉過彎來！

“噗通！”

花魚兒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到葉天身前，

五體投地，

納頭便拜，

聲音之響亮，

態度之諂媚，

比之先前面對燕無情時的囂張判若兩人

“前輩！不！主人！

若主人不棄，小的花魚兒愿為主人鞍前馬后，做牛做馬！

但憑驅策，萬死不辭！”

他這一拜一喊，立時提醒了那些僥幸存活、驚魂未定的散修。

眾人如夢方醒，紛紛效仿，爭先恐后地跪倒在地，口中高呼效忠之言，聲音此起彼伏。

轉瞬之間，這片血腥彌漫、斷壁殘垣的廢墟之上，

除了負手而立、神色淡漠的葉天之外，再無一人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