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如今的場面，因為那已經超越了一切人類描述的感覺。

高天之上的燈光絕非是正常的自然造物或者魔法造物，那是一種刺痛和尖銳的讓人作嘔的癲狂，就仿佛全世界一切混亂和丑惡的聚合體都在那昏黃的燈光之中呈現一樣，被照到的一剎那，所有的天使矩陣都發出了痛苦的尖叫聲。

但是這并不算什么，更可怕的是那迷霧之中發出來的聲音。從那聲音之后，黑暗就有了自己的軀體。目力所能見到的一切影子，就連他們艦隊之中船艙中的倒影，那些人類走動時候的影子，一切的陰影都開始竊竊私語，敘述著某種全能者的到來，講述著某些無法逾越，更是無法理解的恐怖正在這高空之中蔓延。

‘嗯，這么遠說話有點不禮貌，那我過去吧?！?

超然的個體如此說著，在所有人的腦海之中讓人類的理智發出了尖嘯。

但是最悲哀的事情就是，許多人類面對真正想要瘋狂，想要尖叫，想要絕望的環境的時候，卻什么都無法做到。

他們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那黑色的影子開始匯聚，無形的黑暗就像是折疊的口袋一樣向著四面八方展開。那并不是魔法，也不是咒術，而是超越了認知和理智，在神明的禱告外的某種怪誕的存在。

仿佛大腦中的一部分東西已經消失了，在人們的精神意志開始溶解的剎那，所有的尖叫就消失在了海洋之中?；椟S的燈光和淡綠色的迷霧照耀下，一個年輕男人的陰影正站在甲板上。周圍的天使矩陣和防御序列仿佛空間本身被歪曲了似的，任由他走出來了一個豁口。但是，所有的證據都證明，這個歪曲的人類根本就不存在。

不論是防御矩陣，認知濾網，亦或者什么別的東西，都沒有警告。

這也就意味著，它至少折疊扭曲了目前的時空，將兩個部分交疊在了一起，才能在天使矩陣完整的情況下走到了甲板上。

“我是李昂，當然，對你們來說我應該是萊昂，萊昂.斯賓塞.海伯尼亞，帝國的開拓勛爵。如果沒有什么意外的話，我會給你們一定的幫助和特產，除非你們這次的行動是來襲擊我的領地的?！?

影子逐漸變化成了男人的樣子，坐在了甲板的椅子上。

他看起來動作優雅，而且表情十分的平靜，甚至有一點輕松的感覺，只是隨手端起了那酸臭的葡萄酒和爛掉的牛排。

然后這怪誕的人類看著手中腐爛的食物頓時一愣。

“……我雖然知道不列顛尼亞的飲食品位真的很成問題，但是我沒想到只是短短的半年時間里面，你們就開始吃屎了？”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勛爵?！?

“但是我覺得任何理由都不能說服一個人這么正經的去吃屎……算了，既然目前來看你們沒有第一時間發動攻擊，那看起來就應該是來交流的。出于我的友好和誠意，我賦予你們一些新鮮的水果和食物?！?

坐在椅子上的李昂看著面前的海軍上校和陸軍中校，十分憐憫的搖了搖頭，伸手打了一個響指。

在那昏黃色的邪惡光芒的注視下，一些看起來花團錦簇，無比鮮美的水果悄無聲息的從陰影之中浮現，在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變得干凈整潔的餐盤上落下，然后飄落到了李昂的手中。

隨手摘下了一個通紅的果子輕輕的啃噬著，鮮紅色的汁水總讓人產生某種不安定的想法。而李昂坐在那高貴優雅的高背椅子上，仿佛理所當然的坐在了主位上，俯瞰著面前話都說不利索的兩個人，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毛。

“怎么？不吃嗎？就算是要交戰，那也是你和我的仆從的事情不是嗎？”

“我們……不太理解您的想法。”

“很簡單，我是不會親自出手的，或者說我只會做一些局限的事情。畢竟我是個人類，我做不到太偏向什么的地方。你們確實是襲擊者，但是我不會直接一瞬間把你們都殺死，那樣的話就會給我的文明帶來不健康的影響。有些時候他們就是要流血和行動起來才有發展潛力，我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理解。”

蜷縮在高背椅子上的身影啃噬著鮮紅色的軀體，淡紅色的汁液向著四面八方傳播著某種讓人精神有些不安定的訊號。

“你們既然是懲戒艦隊，我們找到了什么特別的秘密，那就應該按照正常的標準來進行。正確的發起攻擊，正確的進行對抗，然后正確的戰爭和流血死亡。如果這個文明失敗了，那我就找機會去下個出生地看看。也會換上正常的身份?！?

“……我覺得您可能誤會了，其實我們來到這里的主要原因，并不是為了懲戒知道這些秘密的人。因為嚴格來說，這個秘密早就已經泄露了。您離開的時候并沒有詳細調查內部資料，那些人早就因為靈魂檢查機制而遭到了處決。他們的秘密早已經在暗中公開，但是這部分是作為政治斗爭的黑料和底蘊來使用，并非是真正的要懲罰什么?！?

“哦，所以你們來是干嘛的呢？我不覺得半年興師動眾過來只是為了和我進行聊天的。”

“……”

看著周圍那淡綠色的濃霧，還有天空再次恢復成了無數的觸須開始四處閃爍，仿佛活物一樣的光線，海軍上校越發的感受到了心中的苦澀。

這接下來要怎么說呢？

倒也不是不能打，懲戒艦隊的實力也絕對沒有表面上那樣的簡單。但是眼前這個正坐在餐桌上的神明，或者說疑似神明的東西，現在給人的感覺就很詭異。如果是真的那種狂亂的神明，如今的艦隊也可以將其擊墜。善良的神明就可以進行交流，互通有無。不列顛尼亞也并非那么死板。

可是眼前這個古怪的人物似乎對哪邊都沒有興趣，反而好像是真的是人類似的，從人類的政治角度出發。

你是個神啊，你不應該跟我們談信仰，談認知，實在不行談一談靈魂呢？

如果是惡神的話，艦隊將會切換成對神征討部隊開始迅速變形，針對性的利用艦隊的武裝力量將邪神徹底滅殺。如果是善良的神明，就會簽署不列顛尼亞眾神條約，成為這個國家神明的底蘊的一部分。

大家都已經到這里了，艦隊都過來了，車馬都已經擺明了，實際上誰都知道怎么一回事了。沒打起來純粹是看在你是個神的份上，然后你現在說自己是個貴族，因為政治身份和激烈的斗爭導致淪落到這里，然后拉扯起來一個文明。現在到底要怎么做要看貴族之間的紛爭？你確定不是來搞笑的么？

“哎，看你們的表情，我大概也清楚。你們根本不相信我是被慘烈的政治斗爭逼迫發送到這里的?！?

昏黃而又讓人煩悶的光芒閃爍，一只白皙的手帕漂浮落下，李昂用它擦了擦嘴，看著那表情管理都有些失控的兩個人，很是認真的說道：

“你們大概對我的存在可能有一些本質的誤解，所以我在這里再次強調一次好了。我并不是你們想象中的神明，我是個人類。雖然能力可能超越你們的想象力，但是不論如何我確實是一個人類?！?

“……那身為人類的大人，您需要什么呢？您需要您的子民和仆從奉獻出什么才能夠讓您喜悅，降下你的力量？”

“沒有。我是人，我為什么要這些東西？”

將鮮紅色的汁水擦干凈，自持人類的男人坐在高背椅上，周圍的空間歪曲圓潤，將兩層世界重疊在一起，仿佛同處一地一樣。

“我從未要求什么，他們只需要自由的活著，為自己創造想要的東西就可以。我對我的子民要求都很簡單，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活下去的權利，我也不會用血祭這種東西——當然，我不否認在極端情況下可能會用，但是那是極端情況下不是嗎？”

“光明與黑暗？正義與邪惡？那些東西難道不是你們自己創建的概念和想法么？跟我又有什么關系呢？我確實是人類，我也只是一個善良的人。但是這些大道理，你們的立場和選擇對我來說毫無意義。像是所謂的光明背后就有影子這種說法，對我來說也是無稽之談。一個沒有任何遮擋物的純粹光源，那就是純粹的光?；\罩了全宇宙將其照亮的存在當然是可以的，而讓全宇宙的所有星光沉寂，讓萬物化作黑暗的死寂也是可以的。說什么不可以，都是你們無知的想法而已?！?

“你們覺得自己的犧牲和文化應該有著某種底線，或者說覺得自己的世界應當存在某種規矩，所以拿這些標準規訓那些可悲的神。當然，我是個人類，我不受你們影響。我不會做什么極端的純白之國或者死亡世界這種東西。我做的就是引導人類走向更加美好的明天，然后親眼看著他們用雙手打造出來屬于自己的未來。有些時候他們的實力可能撐不住自己的力量，那理想的雙翼就由我來支持?！?

“為什么呢？因為我是個好人?！?

李昂坐在椅子上，看著面前臉色非常怪異的兩個人，很是認真，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正在盡最大的努力，從一個普通人的角度看護我手中文明的成長，而且他必將擊敗腐朽的諸多王國，然后成為最強大的那個文明之星。當然，花費的時間和輪回次數可能比較多，但是我也是第一次這么做，可能會有些生疏，但我想大家總歸會通融一下的。你們也會這樣，不是嗎？”

“……我可以理解為您這是光明正大的叛國罪嗎？”

“你當然可以這么認為，但是我認為你們不會這么做的。因為我會給你們一些完美的條件，你們會接受的?！?

看著面前的兩個管理人員，李昂坐在高背椅子上輕笑一聲，就像是一個勝券在握的老派貴族。

從身份上來說，他理論上當然是這樣的。

從行動上來說似乎也無可挑剔，確實是如此。

但是看著他身邊歪曲折疊的空間，還有那種讓人作嘔的超自然光線，這種奇妙的談判總是讓兩個人產生一種自己是不是正在逐步摧毀不列顛尼亞的幻覺。

而且李昂并只是空口說白話，而是隨手打了一個響指。那超自然的光芒照射之下，又有數個產物從影子和光芒之中浮現出來。但是相比較水果，這些出現的產品真正的讓海軍上校和陸軍中校兩人瞇起了眼睛，意識到了李昂似乎并不只是一個單純發瘋的神明。

“這是我給你們的一個小小的禮物，靈魂陶鋼裝甲。這種摻雜了靈魂石的特殊陶鋼物質相比較魂鋼可能防御力會下降到三分之二到四分之三，但是重量只有它的四分之一，卻能夠提供完全的腐蝕性抗性和對扭曲抗性。”

“連山窯瓷器，一種十分精美的藝術品。只要看著就能夠將靈魂逐漸的共鳴起來，然后吸入到藝術的世界中。根據調查，完全的連山窯瓷器裝修的房屋，其精神回復速度要比過去的裝修房屋加快25%，這份速度是建筑材料本身提供的。而客制化的連山窯瓷器將會提供更多的精神恢復能力。我相信這正是你們需求的貿易物?！?

“……您能提供多少東西？您需要交換什么？”

看著那桌子上的成塊的白色陶鋼裝甲，還有那精美的仿佛能將人的精神吸入的連山窯瓷器，兩人眼神頓時一肅，低聲問道。而看著面前的二人，李昂也是微笑著伸出了手指。

“看起來圣公會沒有在艦隊內呢，那就好辦了。按照編制，你們艦隊上不是保存著三十萬人以上的血祭庫存嗎？我的需求也很簡單，我需要精神和肉體最出色的一萬名血祭祭品人口。你們可以交換一千噸靈魂陶鋼裝甲和五百件連山窯瓷器?！?

一筆簡單的交易。

不列顛尼亞什么都缺，但是唯獨人口不缺。

像是白天鵝一樣張開翅膀的懲戒艦隊有著能夠物理上抹除整個迷霧海域的血祭人口，如果能夠避免戰爭進行貿易，那雙方毋庸置疑是會接受的。但是，這份充滿誠意的貿易要求卻被拒絕了。

“這不可能。價格太低了。”

海軍上校干脆利落的回復道：

“我們需要一段時間來驗證您提供的道具是否有風險，并且需要證實里面是否有別的問題。最重要的是，現在人口價格上漲了，我們不可能輕易交出去一萬名高質量血祭貢品?！?

“……哈？人口價格上漲？？它還能上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