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順著對方所指的地方看去。

發現正如趙弘所說的那樣，獻縣所處的位置極其特殊。

它雖然處于安平郡與河間郡的交界處，但位置過于偏僻，且自身又是小縣，人口不多，資源也比較匱乏，一直以來都不受重視。

因此正好可以作為黃巾軍埋伏在河間郡的一處據點。

進可攻，退可守，能不斷地吸引和消耗敵人的兵力，從而為其他戰線創造優勢。

李衡一眼便看出了這關鍵之處：

“渠帥大人是想讓我在全面反攻之后，以此為據點，不斷侵擾漢軍后方？”

趙弘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后贊許地說道：

“不錯，這確實是我需要你做的事情。

看來陳續說的對，你確實很有領軍的天賦。”

李衡沒有因對方的夸獎而感到高興，他思索了片刻后，便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可如今劉備兵敗，獻縣也失守，漢軍必然很快就會知情。

到時候他們若率軍來攻，而我們的大軍又未趕到，這獻縣豈不是就守不住了？”

“這也就是我接下來要和你說的事情。”

趙弘笑了一下說道：“李縣令難道不感到奇怪嗎？為什么我們會選在這個時候全面反攻？”

李衡沉默了。

這確實是他一直憋在心中的疑問。

畢竟從過去一年來看，黃巾軍可謂是節節敗退。

不僅多名渠帥兵敗被殺，還接連丟了好幾個州郡。

如今，也只有冀州和青州還有大規模的黃巾軍活動。

再照這樣的趨勢下去，恐怕就連張角所在的巨鹿郡也要面臨危險了……

趙弘繼續說道：“自大賢良師率領我百萬教眾起事以來，確實遇到了不少的問題。

而其中最關鍵的，莫過于兵力和財力的缺乏……”

“雖說我太平道人數眾多，但大多都是沒有經過軍事訓練的鄉野之人。而且和漢軍以及各路諸侯相比，我們缺的是錢糧，是鐵甲，是戰馬……”

“在饒陽縣的時候你也看到了，同樣是幾千人的軍隊，我們的士兵大多數是破衣爛衫，連一身合格的甲胄都沒有……但對面的漢軍呢？

最次的也有一件札甲套在身上……

若不是靠著我喚出的那幾百名陰兵和陳續的五道天雷，我們是絕對不可能戰勝對方的。”

李衡知道，對方是正確的。

事實上，這也是之前他代管饒陽縣時最頭疼的問題。

雖然憑借著李明義的【耕夫】序列，已經初步解決了糧食生產的問題。

但當時的饒陽縣卻依舊缺少足夠的錢帛去購買或是生產足夠的裝備。

根據他之前的計算，要想裝備一名黃巾軍士兵，至少也要花費一萬五千錢……

而這還只是最普通的士兵。

如果要想裝備一名弓箭手甚至是騎兵，那所需要耗費的錢幣得再翻個倍。

這時候，一直沉默的張寧突然開口說話了。

她一改剛才活潑直率的性格，語氣變得有些低沉：

“除此之外……還有【承命者】方面的劣勢。”

張寧看著李衡說道：

“雖然父……大賢良師把《太平要術》無私地分享了出來，但黃巾軍內?命格?與其相適的人畢竟只是少數。

更何況，我們除了《太平要術》之外，掌握的上古典籍并不多。

整個黃巾軍上下，【承命者】的數量也不超過六十人，掌握的序列途徑更是僅有七種……”

“沒錯。”

趙弘點點頭，接過了話頭：“而漢軍和各路諸侯呢？他們之中大多都是世家大族，就算族人不一定能成為【承命者】，但他們至少擁有數量眾多的上古典籍。

而且據我所知，現在各地的世家都在拼了命地尋找先秦古墓，以期能挖掘到記載著更加強大序列的上古典籍……

正因如此，漢軍和各路諸侯之中的【承命者】數量正在飛速增長。”

聽著兩人的話，李衡的眉頭越皺越緊：

“那既然局勢如此嚴峻，敵我實力差距也如此巨大，我們為什么還會在這個時候發起反擊呢？”

“因為到了生死存亡之際，主動出擊就要比坐以待斃重要得多。

而且，反擊的時候也已經到了。”

說到這里，趙弘的嘴角突然微微勾起：

“前段時間，我們得到一則消息……

漢帝劉宏死了。”

“漢帝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李衡也是感到有些意外。

他原以為這個世界的漢靈帝劉宏會和前世不太一樣。

畢竟根據華佗的說法，理論上漢朝天子應該是最強大的【天命者】。

“沒錯。”

一旁的張寧似乎感到很開心：“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有人說是病死的，也有人說是被人刺殺的。但不管怎樣，他終究是死了。”

李衡知道，張寧的母親，也就是大賢良師的妻子是被漢軍欺侮后所殺，因此對漢朝極為厭恨，此時感到高興也是情理之中。

而他也很快想到了另一件事。

既然漢靈帝劉宏已經駕崩，那就意味著年輕的漢少帝劉辯即位，宦官和外戚集團的斗爭將會進一步爆發。

果然，趙弘接著說道：

“劉宏死后，他的兒子劉辯即位，由何太后臨朝稱制，大將軍何進輔佐朝政。

他們這些外戚權臣和宦官們向來不和。

前不久何進意欲斬殺十常侍的計劃暴露，蹇碩竟然聯合其余宦官公然起兵造反。

為了鎮壓叛亂，重掌都城，何進下令征召四方猛將進京援助，其中便有皇甫嵩，董卓等人。”

李衡發現，對方這里所講的事情，和自己所知道的歷史已經有些許偏差了。

在他的印象里，何進是成功誅殺了蹇碩，只不過后來又被張讓等人殺害了。

而且都城里的那些宦官只是帶著劉辯和劉協逃跑，并沒有起兵……

“如今宮中大亂，各路諸侯都心懷異心，意圖爭權奪利。

再加之涼州羌人和幽州的張純都起了叛亂，漢軍中能用來對付我們的兵力可不多了。”

聽著趙弘的話，李衡不禁陷入了沉思。

從對方所說的這些情況來看，眼下確實是黃巾軍重奪冀州的好時機。

尤其是在對方都輕視太平教，以為大局已定的時候，完全可以打漢軍一個出其不意。

但問題是……

宮中的叛亂不會永遠持續下去。

要是不解決黃巾軍根本的貧弱問題，那他們最終還是會難逃覆滅的命運。

想到這里，李衡不禁抬眼看向了一邊的張寧。

身為大賢良師的親生女兒，她出現在這里可以說是非常反常的。

從這個角度來看……

莫非……

作為太平道的最高首領，張角早已有了相應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