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月光下，陳艾瞥見，一道利刃從對方寬大的罩袍下探出。

映照出自己那驚駭的面容。

緊接著，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星空、屋檐、衣角、自己的佩刀……所有的場景仿佛被強行糅雜在一起，又迅速被紅色所填滿。

人頭落地！

接著是自己那具緩緩倒下的無頭軀體……

死一般的寂靜。

看著地上那顆還凝固著陳艾死前驚駭表情的頭顱……門口的兩名黃巾衛兵呆住了。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

他們甚至都還沒從剛才的瞌睡中完全醒來。

然而，血腥味已經撲鼻而至。

“有敵……”

一名衛兵剛要高聲預警，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接下來的話了。

“咳……咳咳……”

衛兵低頭看去，發現自己的咽喉處竟插著一柄斷戟！

鮮血正在從口鼻處涌出。

該死的……

此刻，這名衛兵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氣。

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想要去拿腰間的銅鈴，卻不知什么時候，那名男人已經貼到了自己身前。

“噓，別動。”

楊英摁住了衛兵的手，在其耳邊輕聲說道：

“不然，你也會變得跟他一樣哦。”

衛兵順著對方的眼神看了過去。

卻絕望地發現，另外一名衛兵已不知什么時候倒在了地上，尸首分離。

“咳……”

力量伴隨著血液飛速流逝。

終于，衛兵放棄了掙扎，他的雙手無力地垂了下去，瞪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將那柄斷戟慢慢地從脖子中拔出……

“嘭！”

死尸倒地。

穿著寬大黑色罩袍的楊英看著地上的三具尸體，面無表情地甩了甩斷戟上的血珠。

“那么，蕓妹要讓我殺的那個醫使在哪里呢？”

“噠，噠，噠……”

柔和的月光傾瀉而下。

楊英踏著地上濃稠的血液，一步步朝縣府里走去，留下一串腳印。

……

“阿牛，你好了沒啊，趕緊去換崗了。”

臭氣熏天的茅房里，一個大約只有十七八歲的小伙子正在滿頭大汗地用力。

他憋著氣對門外喊道：“周哥，你先去吧，我一會就來！”

“行，那你快點啊，不然一會陳隊率又該發火了。”

“知道了。”

看著門口周哥的影子離去，阿牛心里也不免有些著急。

他是知道陳隊率脾氣的。

據說自己這長官是當初跟著醫使大人和李將軍一起從死人堆里爬回來的。

對醫使大人極為忠誠，因此也非常看重縣府的安全。

要是耽誤了換崗，說不定還要挨上一鞭子。

該死的，早知道不貪嘴了！

一想到陳艾那張嚴肅的臉，阿牛便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不敢再拖延，在用了幾次力后，他隨便拿茅草擦了擦，便提上褲子，火急火燎地沖了出去。

“周哥！”

“周哥！”

寂靜的黑夜里，阿牛連著喊了幾聲，卻始終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

“怪事情，今天怎么跑這么快？”

這個年輕的小伙嘟囔了一句，也趕緊裹了裹衣服，朝著縣府門口的方向跑去。

然而，當他快要靠近縣府大門的時候，卻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血腥氣！

空氣里有血腥氣！

此時的阿牛似乎也預感到了什么。

他的心跳漸漸加快，腳步也隨之慢了下來。

他咽了口唾沫，堅持著往前走了幾步。

但很快，他就聽到拐角后傳來了隱約的廝殺聲，以及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

“噠噠噠……”

腳步聲越來越近。

還沒等阿牛反應過來，他便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龐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周哥！”

阿牛瞪大了眼睛望去，卻發現對方的臉龐上滿是鮮血！

“阿牛……快……”

周哥頭上的那塊黃巾不知道掉到了哪里，一條手臂也已經不見了，僅剩的右手中還攥著一柄環首刀。

“什么？你說大點聲！”

對方聲音細若蚊蟲，阿牛只得把耳朵貼了上去。

“快……吹……號角！”

話音剛落，本就奄奄一息的周哥便像座小山一樣倒在了阿牛的肩膀上。

“周，周哥……”

阿牛愣住了，稚嫩的聲音顯得有些顫抖。

他顫顫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了對方的鼻下。

沒氣了！

這個時候，站在拐角處的阿牛似乎終于意識到了什么。

他悄悄地探出頭，越過拐角，朝縣府門口望去……

此時，縣府門口堅硬的石板上躺著好幾具黃巾軍士兵的尸體，鮮血和殘肢斷臂則散得到處都是。

沒有活人，除了那個手持斷戟，身穿罩袍，正在回頭向他看來的男人……

四目相接，阿牛只感到一股寒氣直沖腦門！

來不及猶豫，他迅速伸手摸向腰間！

“嗚……”

沉重的號角聲在死寂的縣府緩緩蕩開。

……

“嗚……”

大堂內，正在推杯換盞的李衡三人聽到門外傳來了沉重的號角聲。

頓時，樂聲中斷，兩名舞女也停下了動作，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此時，剛把酒杯送到嘴邊的李衡，臉色猛地一沉。

他很清楚這聲號角的含義——敵襲！

李衡轉頭看向了陳續，發現對方的臉上也浮現出了一絲驚訝。

整個縣府大堂中，也只有華佗神色不變，仿佛這耳邊響起的并非警戒號角，而是歌舞伴樂……

“醫使大人。”

李衡放下了手中酒杯，看向了主位上的陳續。

陳續心領神會，微微點點頭。

見狀，李衡從位置上站起身，將幾名舞女和侍女全都趕至身后……

此時，大堂內一片寂靜，眾人都在靜靜等待著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的廝殺聲越來越響，也越來越近……

“嘭！！”

脆弱的木門斷成數截！

幾道人影從外邊飛入，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啊！！”

看著那幾具滿身是傷的死尸，幾名舞女不禁發出了幾聲尖叫，更加害怕地朝李衡身后躲去。

而此時的李衡，也終于看清楚了外邊的情況：

縣府大堂的門口，幾乎已經快被鮮血所染紅，地上滿是散落的劍刃和尸體。

十幾個手持環首刀的黃巾軍士正怒吼著朝一名身穿黑色罩袍的男人發起沖擊。

然而，面對十幾倍于自己的對手，男人卻毫無懼色，握著手中的斷戟，如同閑庭信步一般，在刀光劍影中穿梭。

而他的每一次揮舞，也總能帶去一名黃巾士兵的生命。

僅僅片刻，這十幾名黃巾軍士就已被屠戮大半，剩余的人只能退回到了大堂中。

“李將軍，陳隊率死了。”

退回到大堂中的一名黃巾士兵聲音有些發抖的說道。

在他進入黃巾軍的這幾年里，還是頭一次看見如此可怕的敵人……

僅憑著一個人，竟然殺穿了整個縣府衛隊！

聽著這名士兵的匯報，李衡滿臉陰沉。

他死死地盯著正在朝自己走來的男人，說道：

“你殺了陳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