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轉頭看去，發現正如那名黃巾士兵所說的那樣，古祠外面又有幾十具活尸揮舞著雙臂朝這里跑來。

在黑夜的映襯下，黑壓壓一片，極具壓迫感。

“醫使大人，怎么辦？”

徐忠下意識地看向陳續。

然而，還沒等陳續說話，李衡便又拎起了長槍：

“還能怎么辦？

當然是殺出去！”

“可我們不知道該去哪里找。”徐忠皺了皺眉頭。

“這事兒，小黑說不定能幫忙?！?

在思索了片刻之后，李衡說道。

“小黑？”

徐忠先是愣了一下，隨后才意識到李衡所說的，應該是那條半人高的黑色異犬。

“你身邊的這寵物是尸犬？”

這時候，陳續突然開口問道。

“醫使大人也認得它？”李衡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

陳續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上下打量了下李衡：

“當然，冀州大地山野精怪無數，這尸犬雖不容易見到，但也不算是特別稀罕的物種。

不過你說得沒錯……尸犬常出沒于陰氣聚集之地，能感知邪祟死物。

如果村子里的異象確實是某個藏在機關內的邪祟所為，那它倒的確能帶我們找到入口?！?

“那還等什么，趕緊殺出去！”

都伯徐忠性格向來豪爽直率，見李衡和陳續已經商議妥當，他也不再猶豫，提起長槊便徑直沖向門外。

此時的他早已受夠了連日廝殺，不斷徘徊在生死之間。

尤其是在昨日剛剛被陳續用一張符咒救活之后，他更加無法容忍自己被困死在這滿是鬼物活尸的村莊當中。

畢竟，在那饒陽縣里，還有自己剛剛迎娶的妻子正在期盼他回去……

……

“篤篤篤……”

夜晚，饒陽縣的一間民宅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緊接著，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從里面傳出。

“誰??？”

“爹，是我?！?

站在門口的男人說道。

片刻后，隨著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微弱的燭光在屋內亮起。

緊接著，“吱呀”一聲，木門被緩緩打開。

一名須發皆白，臉上刻著深深皺紋的老人出現在了門口。

看著眼前的兒子，老人上下打量了許久，這才搖頭嘆息道：

“明義……你每天回家的時辰是越來越晚了，這樣下去，身子可熬不住啊……”

此時的李明義正裹著一件單薄的外套，臉上滿是疲憊的神情。

不過他還是擠出了一絲笑容，擺著手說道：

“潘將軍率軍出城這么久，縣里還有許多公務沒辦，我作為縣屬主簿，當然要盡心履職。”

說著，李明義接過父親手中的盞燈，攙扶著對方，躡手躡腳地走進屋內，壓著聲音問道：

“小妹呢？已經睡了嗎？”

“睡了?！?

李遠道在兒子的攙扶下坐到了榻邊，嘆了口氣：

“靈兒這幾日都在替人縫衣，估計是累壞了。

唉……說起來，爹也真是一把老骨頭，沒用了。

賺的錢連靈兒都比不上?！?

聽著父親的話，李明義頓時皺緊眉頭：

“您和靈兒怎么不好好在家待著，反倒跑出去找錢去了？

爹……如今兒子在縣府任職，每月俸祿雖然不多，但也足夠我們一家花銷了，再加上衡弟參軍拿的軍餉，哪還用得著您和小妹去掙錢啊……”

李遠道連忙擺了擺手，就連語氣也不禁加急了幾分：

“胡說，胡說……

你和衡兒這生計哪能一直做下去？

為父雖然老了，可也還沒昏頭！

那大賢良師和黃巾軍是好，但哪里斗得過朝廷？

你沒見各州郡都已被慢慢收復了，再在這兒待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條……”

李明義沉默了。

如果換做之前，他或許還會爭辯兩句。

可眼下，黃巾軍的地盤確實越來越小，就連冀州的一些縣城都已經開始歸降漢軍了。

那張角親封的三十六方渠帥，已折了七八人，其弟張寶更是不知所蹤。

這幾日，饒陽縣內更是在瘋傳，首領潘軒帶著外出支援的那一千軍士早就被漢軍全殲了。

可以想象的是，這座孤立無援的小縣，很快也將落入漢軍之手。

到時候，這滿城信奉“太平道”的平民百姓恐怕又免不了經歷一場災禍。

見李明義不說話，李遠道再次嘆了一口氣：

“明義，爹知道，這幾年你和衡兒兩人，帶著我和靈兒東躲西藏，四處避難，好不容易才在這里安了家……

要讓你就這樣放棄這份官職，確實有些困難……

可你也要明白，咱李家已不同往日了。

我們這一家老小，在朝廷那里本就是逃犯，如今又成了‘黃巾賊寇’，將來要是漢軍打來，咱還哪有活路??？”

說著，李遠道那蒼老的面容上多了幾道細微的淚痕。

他呆呆地注視著桌上的燈盞，平靜地說道：

“爹已經不再去想光宗耀祖的事情了。

現在我只想多攢些錢，找個沒有戰亂的地方，買塊薄田，過過安生日子，看著你們娶妻生子……”

聽著父親的話，李明義暗嘆一聲，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爹?！?

不過……雖然他嘴上沒說，但心里卻始終橫著一句話：

過安生日子……

可如今這天下，哪還有沒戰亂的地方呢？

李遠道站起身，朝灶頭那走去：

“家里還剩些粥，我去給你盛一碗。

等衡兒回來了，我們就一塊商量商量搬走的事兒?！?

看著父親那有些佝僂的背影，李明義心里不免有些發酸：

他又何嘗不想讓李衡早點回來。

可是，自己的這位弟弟只是一個小小的伍長。

潘將軍尚且生死不明，他真的能從與漢軍交戰的戰場上平安回來嗎……

李明義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

“噗！”

此時，槐里村內，渾身浴血的李衡一槍削去了眼前活尸的半個身體，整個人殺氣騰騰，宛如置身煉獄。

而在他的身邊，正緊緊跟著陳續、徐忠，以及另外兩名黃巾軍士兵。

周圍則是密密麻麻，近兩三百具活尸！

“媽的！這些東西怎么越來越多了？”

此時的徐忠已經跑丟了一只鞋子，身上掛著的半件鱗甲也已殘破不堪，他滿臉怒容地用手中長槊將幾具活尸劈成兩半，卻依舊阻止不了源源不斷的活尸從周圍涌來。

而除了徐忠之外的兩名黃巾軍士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們一人左眼被摳瞎，一人手指被咬斷幾根。

但縱使如此，兩人卻依舊扛著不知從哪里弄來的木板，充當盾牌，死死地擋在身穿道袍的陳續身前。

“李衡！你那尸犬怎么還沒找到入口？”

此時的陳續也看起來狼狽不堪，他手握佩刀，披頭散發，雙眼緊盯著那頭正在活尸群中靈活穿梭的尸犬。

“我哪里知道？”

李衡一邊說著，一邊送出手中長槍，將三具活尸扎了個對穿。

然而，正當他想要把長槍收回來的時候，卻發現怎么也拉不動。

緊接著，他便看到在這三具活尸身后的地面上，正坐著一具無頭女尸，死死地拉住了槍頭！

“該死的！”

李衡瞳孔猛然一縮。

知道是那厲鬼已經重新恢復了行動能力。

眼看著越來越多的活尸涌上來，他一咬牙，扔掉了手中長槍，猛地從腰間抽出環首刀，揮臂橫砍，頓時削去了三四個頭顱！

“這是全村的人都被煉成鬼物了嗎……”

李衡在心里暗罵。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的小黑突然發出了一陣激烈的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