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門前早已聚滿人群。

陸父、陸行、蔡香、季氏與囡囡立于階前。

曾墨白、坤五爺等幫中弟兄亦在側守候。

“早聞督捕司手段酷烈……”

曾墨白凝視陸遠周身血痂，喉頭滾動：

“當真應了那句'寧闖閻羅殿，莫入督捕門'。”

“他娘的！當初就該劈開牢門搶人！”楊牛將斧柄砸得青磚迸裂，“老子這兩柄開山斧，砍他百八十個狗腿子也算開鋒！”

錢九斤肘擊楊牛肋下：“你當官兵是麥稈？萬箭齊發時，任你三頭六臂也成刺猬！”

“怕個鳥！”楊牛梗著脖子，“火竹幫幾萬弟兄列陣，碾平萬把官兵不如碾死窩螞蟻！”

“幾萬個弟兄又不是和你要造反，人家不也有家有父母要供養！”

陸遠沒好氣的說道，轉向曾墨白時語氣稍緩：

“墨白哥，阿牛一個筋，你別把他的話放心上。”

曾墨白撣去袖口塵灰，似笑非笑：“莽夫赤誠，千金難求。”

拱手道：“小遠好生將養，父親還在家等信，容我先行告退。”

陸遠頷首致意，命錢九斤引路相送。

“大哥的這個兒子倒是好脾性。”

坤五爺睨著曾墨白遠去的背影，笑道：“喜怒不碾眉梢，是塊成事的料。”

說完，他蒲扇般的巴掌拍在陸遠肩頭：

“崽子，平日得緊著弟兄們的舌頭，指不定哪句渾話惹了禍。

陸遠裂了咧嘴，不用坤五爺提醒，他先前也在不經意間看到了曾墨白眼底一閃而過的慍怒。

雖然只是一瞬間。

他早覷得分明，此刻只虛虛一笑：“五爺提點的是。”

“行了…”坤五爺攬過三夫人水蛇腰，靴跟碾著青磚，道“既然你小子已經沒事，老子也就回家了。”

“你好好養傷，新區一切太平。”

陸遠“嗯”了一聲，對著蔡香道：“替我送送五爺和三夫人。”

蔡香從容一笑，上前說道：“請。”

坤五爺掃了眼蔡香點了點頭上了馬車。

…

待轆轆車馬聲漸遠，陸遠早被楊牛安置在床上，屋內只剩下陸家幾人。

“小弟，都是大哥沒用，認識的人都不好使。”

陸行這幾日也沒閑著，將能求的人都求了個遍。

甚至攛掇退休告老的幾位學究聯名上書，想逼李文仲放人。

奈何，人微言輕，除了與他關系好的那幾人外，幾乎都沒人愿意蹚這趟渾水。

“等大哥當上太守，我便不用遭這罪了。”陸遠蒼白著臉打趣。

陸行窘得搓手：“這、這得等到猴年馬月......”

“讀書如悟道，”陸遠指尖叩著床沿，“說不得哪日醍醐灌頂，金榜題名也未可知。”

“待那時......陸家才算真正扎穩根基。”

自古巨賈無朝堂倚仗，終是砧板魚肉。

“都散了吧。”陸父叩響煙桿，“香丫頭熬了三宿，讓兩口子說會體己話。”

“爹也幾日未眠，我去煮碗參湯......”

蔡香話未說完，陸父煙袋桿重重磕在門框上：

“不用了，讓老大家媳婦煮吧。”

“正好，她也補補腦子，省的分不清里外。”

季氏為難的現在原地求救般的看向陸行。

“爹讓你干啥，你快去……”

后者趕忙上前拽著季氏衣袖疾走，臨出門沖陸遠擠眉弄眼。

“爹這是怎么了，感覺不太高興呢？”陸遠望著晃動的竹簾。

“家里最近丟了幾根人參，爹懷疑是大嫂拿的。”

蔡香坐到床沿上，拿著溫毛巾替陸遠清理身上的血漬。

說著說著，眼淚止不住地一滴一滴落了下來。

“別哭…”

陸遠一見蔡香流淚，心就忍不住抽了一下。

“你這次傷得，可比上一次重多了。”

蔡香拿起手帕擦干眼淚，努力讓自己不再流淚。

可她越是忍，眼淚越是止不住，哭著哭著一頭趴在陸遠的懷里，

放聲大哭起來。

哭了好久，仍舊不見停止。

陸遠擔心她哭壞了眼睛，突然說道：

“爹要只是懷疑大嫂，肯定不是這態度。”

“啊！”果然，這個辦法十分奏效，蔡香起身道：“你看出來了？”

陸遠點點頭：“爹什么脾氣，我不比你們所有人都了解？”

“他啊，老頑固！”

蔡香搖搖頭，急忙解釋道：

“大哥本來不讓我告訴你的，既然你看出來了，”

“我就跟你直說吧。”

“大嫂弟媳的父親得了一種怪病，需要用人參醫治。”

“大嫂架不住娘家人的埋怨，偷了家里三根人參。”

“結果…”

陸遠聽到這里，馬上猜到了結果：“結果讓父親逮個正著，對不對？”

蔡香點點頭：“一共偷了三次，最后一次被父親抓到的。”

“大哥為此都罵了大嫂一頓。”

陸遠嘆了口氣：“果然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

“大嫂這種扶弟魔的性子要是不改，依照父親的脾氣早晚會將她掃地出門。”

蔡香道：“父親也是為了你，他罵大嫂是內賊，敗壞你用命拼回來的財產。”

“我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若非礙于大哥的面子，我也想將大嫂攆走。”

陸遠一愣，蔡香什么脾氣，他也是一清二楚的。

讓她都無法忍受的事，只能說明這件事太過分。

“對不起…夫君，你剛回來就讓你聽到這么糟心的事，都是我的不好。”

蔡香見陸遠沉默，還以為他是不高興了，連忙道歉。

“哎，沒什么。”陸遠道：“既然大嫂身在福中不知福。”

“來日再給大哥納個妾吧。”

“爭取讓他也生個男娃。”

噗嗤——

蔡香聽到陸遠的話，沒忍住笑出聲：

“你給爹納妾，又給大哥納妾，是不是你自己也要納個妾。”

陸遠搖搖頭一本正經道：“我有香姐一個就夠了。”

他才二十，蔡香也才二十三，納妾之事根本不在考慮范圍。

說完，他起身道：“讓下人打桶水來，我好好洗個澡。”

蔡香驚訝地看著陸遠，道：“你…你怎么沒事？”

陸遠聳了聳肩，搖搖頭：“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腦子里有股氣。”

“我只要一受傷，它們就自動會去修補我的傷勢。”

“只不過…隨著受傷的次數越多，那些氣近乎消耗的差不多了。”

蔡香美眸閃過驚詫，“世間竟然還有這般神奇的東西？”

陸遠笑著點頭：“若是我沒有猜錯，此氣應該就是所謂的先天之氣。”

“只是…我不知為何能修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