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咋了，咱們進去吧？”陸遠見自己父親盯著那婦人，久久不愿回神，眉頭不禁一揚。

莫非，自家的老父親。

心思活絡，想要再尋第二春？

看來，要和大哥好好聊一聊，給父親再娶一個小的。

…

二樓。

一家五口坐在靠窗的位置，點了七八道招牌菜。

陸遠不動聲色地將菜單往陸父面前推了推。

窗外斜斜的日影里，老掌柜正指揮小二往竹架上掛新腌的臘味，油亮的醬汁順著琥珀色的鴨腿往下淌，在青磚地上洇出斑駁的痕跡。

“爹，嘗嘗這道松鼠鱖魚。”

陸遠親自夾了塊焦脆的魚肉，澆上酸甜的糖醋汁，

“當年您總說這菜要選活蹦亂跳的鱖魚，刀工要片得薄如蟬翼才好。”

“金黃的魚身蜷曲如飛，點綴著青豆蝦仁，在青瓷盤里泛著粼粼波光。”

八仙桌上陸續擺上水晶肴肉、蟹粉獅子頭、火腿燉甲魚，蒸騰的熱氣模糊了每個人的面容。

很快，木樓梯突然吱呀作響。

眾人望去，正是匆匆趕來的陸行。

他一眼就看到了陸家幾人，揮了揮手，快步走到陸遠身邊坐下，擦了擦一頭細密的汗珠，端起茶壺猛灌了一口。

“大哥，你這是咋了？”陸遠問道。

“哎…小弟，你還不知道吧？不知峰頂山上哪里來了一伙山匪，專劫過路的商隊。”

“太守剛剛大發雷霆，說是要組織人馬進山剿匪。”陸行搖搖頭，嘆了口氣。

“山匪？”陸遠下意識朝窗外望去，看著零零星星的流民：“有災荒自然有劫匪。”

“怕是大批的流民也要過來了。”

陸行豎起拇指佩服道：“小弟，你說的沒錯，城北已經關城門，說是城外已聚了三千流民。”

又隱隱擔憂道：“怕是一會就會有人找你。”

“城外么？”陸遠眸光一亮，一陣欣喜——看來建造陸府的進度可以提前。他給陸行倒了一杯女兒紅：“哥，先喝點酒。”

陸行指著木轉盤好奇道：“這道叫什么來著？”

“這是牡丹蝦球，”小二殷勤地介紹，“用的是渤海灣的九節蝦，您聞這鮮香…”

陸行連連點頭，偷偷趴在陸遠耳邊問道：“小弟，這頓飯挺貴吧。”

陸遠笑笑——他正是擔心陸父、大哥無法適應，故意點了幾道相對便宜的菜肴：

“除了女兒紅外都不貴。”

果然，不出陸行所料。

陸遠的這頓飯，還沒有吃完。

錢九斤、張黑等人就找了過來，讓他馬上到總堂開會。

“小弟…聽哥的，千萬別去剿匪。”陸行生怕陸遠犯傻，拉著他解釋道：“這次的山匪來頭不小，更是殺人如麻。”

“聽說，是下游一個很有的幫派組成的。”

匪分兩類，一為天性兇殘之徒，一為災荒所迫之民。

要真如大哥所說，陸遠亦是心有忌憚，與蔡香對視一眼，點頭道：“放心，我傷還沒好不會強出頭。”

說著。

交代了蔡香幾句后。

朝著總堂走去。

…

總堂，聚義廳中。

此刻人聲鼎沸，十三堂堂主，一齊來了九個。

加上一些香主、紅棍。

本就暑氣熏蒸的夏日，加上人多。

廳內狐臭味、汗臭味、腳臭味，簡直讓人難以忍受。

“折磨啊。“陸遠作為幫主弟子，又是當下最紅的紅棍之一，自然是逃不了這種精神與肉體的折磨。

他一邊默默運轉《養生經》，一邊聽著聞方思講話：“進山剿匪，人人有責。“

“這群新來的'外江人'，個個都是狠手子，他們滅了咱幫兩批商隊，算是結下了死仇。“

商隊...

陸遠一驚，本能地看向端坐在曾勁松左側、看不出喜怒的秦無涯，這買賣一直都是他負責。

恐怕，

很多人都在觀望。

要是他無法解決，今后幫中的威望會下降很多。

聞方思的話音剛落，頸部至左臉有一條烏鴉狀疤痕的黑鴉不爽道：

“一群外來的雜碎，沒什么好說的，我玄竹堂愿一力承擔，滅了他們。“

眾人見他說話，皆是神色一頓，大部分人選擇乖乖閉上了嘴巴。

“對方實力不弱。“

“僅憑一堂，恐無法將其剿滅。“聞方思淡淡開口，瞥了眼黑鴉又解釋道：

“況且，這群'外江人'截殺的又不止我們一幫商隊。“

“太守還是老規矩，城內的七幫十四派外加十六家拳館都要派人參加。“

“我們可以牽頭，但不能大包大攬。“

黑鴉蹙眉道：“那軍師的意思是？“

聞方思道：“太守要在這些勢力中選出二路元帥，負責指揮這次剿匪行動。“

二路元帥！

聞言，

眾人皆是一驚。

這名頭雖然沒什么實權，然而一旦要是有人獲得，今后在華陰城內都將有極高地位。

倒是與陸遠先前見過的謝從醫，有些類似。

似是聽到“二路元帥“四個字，秦無涯也有些坐不住，回頭看向曾勁松，問道：

“幫主覺得這位置誰坐比較合適？“

曾勁松側頭看向秦無涯，環顧臺下眾幫眾道：

“我已經和其他幫主敲定，由秦副幫主親自督戰，來做這個'二路元帥'，稍后就會上報太守。”

此言一出。

不但秦無涯感到錯愕。

就連下方，坐在右派第五位置的曾墨白亦是感到一抹驚詫，他死死握緊拳頭：

不明白，他爹為什么要把這份榮譽讓給秦無涯。

萬一真要是讓對方成功。

日后，自己想要繼承幫主之位，豈不是又難上了一步？

“幫主，您真讓我去？”秦無涯問道。

“縱觀華陰城上下，沒有人比你更適合。”曾勁松實話實說，并沒有欺騙秦無涯的意思。

“那秦無涯…謝幫主成全！”秦無涯起身對著曾勁松抱拳施禮，心中充滿了感激。

這一刻。

他似乎又成為了昔日那個為曾勁松鞍前馬后的好兄弟。

聞方思道：“副幫主，人選上，你需要什么人盡管開口，想必各位堂主不會吝嗇人才。”

秦無涯道了聲好，眸光則開始向著下方掃去：“黑鴉、熊百川、柳隨風、伏衛風…”

最后，他將目光停在了陸遠身上，思索了片刻，便將其越過，喊了一個大家并不熟悉的名字——“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