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0076:射術初學待修行
- 烽起晉末
- 遼東騎影
- 2762字
- 2025-05-06 00:02:00
洛陽城西,闔閭門內。
夯土城垣緊箍著門洞,在秋陽下泛著灰白。護衛上前疏通了一番,守門士卒慌忙放行。
祖陽、荀灌兩騎并轡而出,兩名護衛綴在身后,馬蹄聲在吊橋木板上敲出沉悶的節奏。
荀灌一身紅色箭袖颯爽利落,與胯下棗紅馬相得益彰。相比之下,祖陽的打扮倒是看著累贅繁瑣,畢竟文士的廣袖袍便不是為騎馬設計的。
洛陽西北開闊,盆地地勢平坦,視野也不由得舒展開來。
荀灌的棗紅馬已有了奔馳的欲望,慢騰騰的離城讓它不耐煩地甩動鬃毛。可荀灌頗有規矩,沒有在城門口縱馬,老老實實走出了一箭之地。
隨后,在洛陽的秋天里,荀灌于馬背伸了個懶腰,貼身的衣著將她愈發勾勒得亭亭玉立。
她年歲與婉兒其實相差不多,可卻并不顯得嬌小。或因常常習武騎射的緣故,她身材比同齡人更為舒展頎長,馬背起伏時袍角翻飛,隱約可見腿側堅實的肌肉線條。
單手控韁,荀灌指向正西:“十三里橋有片高塬,秋狝正合適,先讓馬兒活動活動。”話音未落她猛地一敲馬腹便縱馬疾馳,朱紅箭袖在風中獵獵作響,如箭離弦一般。
祖陽有樣學樣,可這單馬鐙上的動作對他來說還有些難度,坐騎因韁繩驟緊而人立而起,險些將他掀下鞍韉。不敢再隨意超綱,祖陽老老實實帶起馬來,漸漸加速。
枯黃的蒿草、獵獵的秋風,側頭看時金墉城遙遙在望。
四人四騎縱馬三里有余,馬身已跑得熱了,荀灌這才覺得舒暢些勒馬回身。祖陽遠遠的便開始減速,帶了好一會兒馬這才堪堪停在她身側半丈處。
荀灌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還說學騎射,你連馬術都沒練利落呢。”
祖陽微微喘著氣,在馬上拱手告歉:“荀娘子多多包涵,在下誠心求學。”
對于自己需要掌握的武藝技能,祖陽早早就已有過規劃。
長槍大戟需要經年累月的功夫磨礪更需名師指點,祖陽已錯過了打基礎的好時候,所以早早就已放棄。
刀術是用來近戰防身的,學了一段時間,祖陽在石三的指點下已有了不小的進步,但還沒到登堂入室的境地。
可一旦去了北方,所要面臨的就絕不僅是近戰。
環首刀難以破甲,練一手射術作為遠程手段十分必要。況且,射術與刀術、槊術都有不同,相對來說是“精通容易入門難”。
掌握了正確姿勢、射擊要領后,剩下的無非就是苦練而已,不再需要長期的名師扶持。等到祖陽有底氣說出那句“唯手熟爾”時,他就算是小有所成了。
祖陽本是打算跟祖逖請教箭術,可二叔是個大忙人,未必有這等時間對自己單獨指導,請荀灌教學倒是有些心血來潮。
那一日,射透老鬼腦袋的那一箭確是驚艷。
“你可練過駐馬騎射?”女孩兒的聲音清脆,如鳥鳴似的。
祖陽老實搖頭。
“那強弓步射呢?軟弓步射?”見祖陽的腦袋只會來回搖動,荀灌登時垮下臉來,她其實沒那么多耐心的。
“你一點射術都未學過,就想練習騎射?”荀灌氣笑了,她摘下雕弓,指尖敲打著牛角弭,翻了個漂亮的白眼。
突然,遠處草叢動了動。
似有東西在草莖中快速竄動,祖陽還沒看清楚,身旁的弓弦便已炸響,羽箭激射出去,稍遠處的草叢登時安靜下來。
護衛笑嘻嘻的打馬過去,很快一頭肥碩的野兔被提溜回來,這一箭射透了脖頸,看得祖陽暗自咋舌。
祖陽抹去額角細汗,夸贊道:“荀娘子神射!此弓至少兩石半吧,我能不能試試?”
荀灌嗤笑著從馬鞍上摘下另一只弓擲了過來,祖陽在馬上接的手忙腳亂。
“別好高騖遠,能開一石弓便算你本事。下馬,先教你步射,算本姑娘倒霉。”
尋了棵還算粗壯的槐樹,幾人在三十步外下了馬,荀灌從箭囊中抽出羽箭遞了過去,白羽桿在陽光下劃出銀弧。
“步射本該在五十步外,可你連點基礎都沒有,從三十步練起吧
“站穩了,兩腳分開與肩齊。”她邊說邊用弓稍戳向祖陽后腰,“塌肩!又不是要你扛鼎!笨死了!”
荀灌或許是個優秀的射手,但絕不是個合格的老師。但祖陽倒算是聽話的,絲毫沒有頂嘴,不斷體會著姿勢,控制著身體肌肉的舒張。
“前手如托泰山,后手如抱嬰孩,你這架勢倒像是要摔孩子。”
打擊式教育了好半天,荀灌還是忍不住上了手。她一邊說著突然握住祖陽手腕,將他拉弓姿勢調整成四十五度仰角,“臂與弦平,眼隨箭走!”
此時兩人離得極近,少女吐氣如蘭,秋風帶來了淡淡的體香。有發絲略過祖陽的鼻端,癢癢的。
收斂著心思,祖陽沉下心來屏息凝神,感受著少女指腹傳來的力道。
終于,一箭射出,釘在槐樹疤結上。
荀灌撇了撇嘴,覺得馬馬虎虎,祖陽倒是微微吐了口氣。隨后,他照貓畫虎,又射出了兩箭。
注意到箭桿的飛行軌跡呈波浪狀,祖陽想了想皺眉問道:“桑木弓似乎彈性不足,可否換硬弓?”
“倒是識貨。”荀灌解下自己的犀角雕弓拋來,“彈性不足有弓的原因,也有你膂力不足的緣故。兩石弓,你開滿試試。”
祖陽搭箭、拉弦,感覺筋弦的緊繃和越來越大的力道,拉到一半時他慢慢松了手,搖搖頭,沒有選擇逞強。
“確實是我力量不夠……”論事不論臉,在學習做事上,祖陽反倒是不講面子的,老老實實拿回了桑木弓來。
揉著酸痛的肱二頭肌,他暗自計算著每日練習量,重新規劃著時間——
三十步對于他這種初學者來說還是遠了點,若保持日訓強度,半月后他或可二十步內中靶。
這時荀灌突然“嘿”了一聲,拎著雕弓翻身上馬,鹿皮靴卡進單馬鐙:“看好了!”
話音未落已催動棗紅馬疾馳,距樹干三十步時突然放開韁繩,雙手持弓,箭矢疾射而出,白羽在樹干上微微震顫。
擦過槐樹后,荀灌又馳出三十步遠,竟是在馬上擰腰回身,又是一箭中了樹干。
英姿颯爽。
帶馬而回,荀灌輕盈跳下馬背,嬰兒肥的臉上帶著微微紅暈。
“本姑娘的箭,二十步內足以破甲,百發百中!”
祖陽衷心比出了大拇指,再度衷心說了句“教我。”
剛剛那一手本事,祖陽知道自己學不來,單馬鐙上來個回馬箭,需要對騎術有極為精準的控制,雙腿的力道、射箭的時機都需要苦練。
這不是突擊突擊就能速成的。當然,若是上了雙馬鐙,他或許學起來能簡單些。可暫時祖陽不打算把雙馬鐙拿出來。
他現在對北方戰爭的形態,尤其是與胡人武裝的戰爭形態還沒有概念,貿然弄出雙馬鐙很容易便宜了未來的敵人。
得了夸贊,荀灌便又多了些耐心,兩人一個教一個學,一個時辰便悠然而過。
日上中天時,可憐的槐樹身上已插滿二十三支箭。祖陽的右臂因過度拉伸而微微顫抖,拇指關節滲出血絲。
“貪多嚼不爛,今天差不多啦。”
荀灌用小拳頭敲了下祖陽的腦袋,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她與祖陽相處倒是愈發隨意起來。“記住這酸痛感,明日還能抬臂便算你走運。”
“謝過荀師的諄諄教誨。”
“嘻,算你有良心。這張弓送你啦!”
“嚯,這么大方?”
“孽徒,居然小瞧為師!”
教習了好半晌,荀灌也沒了打獵的興致。祖陽打算去祖家地塊附近看看豆菽收割進度,提出告辭。
荀灌左右無事,便也嚷嚷著想跟過去看看。
祖家地塊(此時已經姓王了)旁的空地上,婉兒捧著王景風遞來的髹漆梳子紅著臉,有些手足無措。
“夫人,這,太貴重了些,婢子不敢收。”
“且拿著”王景風臉上掛著笑意,很自然的捏了捏婉兒的臉蛋。
“我看你啊,莫名就覺得對脾氣。再說,你家公子救了我姊妹倆,你收了禮物就權當報酬,把你家公子照顧好,豈不就是在幫我報恩?有什么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