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商們在隔間里密議到子時，才紛紛散去。

劉宸在鹽政衙門里齋戒三日，暗處由諸多護衛和錦衣軍值守，竟然一片安靜，鹽商們沒有任何動作，這讓劉宸有些不好的預感。

到達揚州的第五日，是劉宸祭拜林如海的日子。

由于是代天祭拜，所以規制極高。

先對林如海本就很豪華的墓碑進行一番修繕，由于追謚了資政大夫，于是在規格上又有所提升。

一上午的修繕過去。

從林如海的墓碑一直延續出幾百米的道路都鋪上了綢布。

午時，劉宸懷抱尚方寶劍沿著綢布通道朝墓碑走去。

墓碑四周已經按照規制擺放了祭品和蠟燭。

到達墓碑前，劉宸按照景安帝擬定的祭文開始代天祭拜。

一通繁瑣的流程，劉宸累得滿頭大汗，這規制要不是在出發前專門有人教過自己，他是根本不會。

等代天祭拜結束。

劉宸收好尚方寶劍，跪倒在墓碑前。

親自燃起一把香，鄭重地插在墓前的香爐上。

“岳父大人，雖然沒見過面，但您將最好的黛玉給了我。請您放心，必保她一生平安幸福，岳父大人在天上也保佑著她吧。”

隨后將旁邊祭祀的酒取出，在墓碑前倒了一圈。

等香幾乎燃盡，祭拜到此結束。

在林如海墓附近的山林里，劉宸其實部署了很多護衛，就等著心懷叵測的鹽商對他出手。

結果整個祭拜結束，也沒有任何風吹草動。

劉宸心中不免有些失望，看來鹽商也不準備在祭拜時出手。

也對，這地方埋伏容易，反埋伏也容易，真動手動靜太大不好收場。

等回到鹽政衙門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劉宸沒興趣參加第二天鹽商們給岳父的祭拜儀式，準備第二天一早就動身。

他很久沒回水寨了，也想知道現在水寨到底發展成了什么模樣。

到時候先把周邊的鹽梟一一處理掉，這些鹽商也就是被拔了牙的老虎，蹦跶不了幾天了。

吃過晚飯后，劉宸將今日祭拜的情況、鹽商的作為以及他接下來的計劃寫成密折以錦衣軍的渠道秘送入京。

隨后又練了會兒字，直到深夜才覺得疲累，也不脫衣服，和衣躺在書桌旁邊的榻上。

鹽商不可能善罷甘休，幾日下來都沒動靜，他明日就走，今晚也許就是鹽商動手的最后時機。

深夜，整個鹽政衙門陷入沉寂，劉宸也已經睡著。

突然，從東院外有幾個婆子打扮的人走向內院。

為首的婆子肩寬體胖，看上去格外強裝，跟著她的另外兩個婆子也不遑多讓。

幾人拿著類似食盒的東西，與內院值守的護衛說了幾聲，竟然直接進入了內院。

劉宸出于引蛇出洞的考慮，只是讓他的護衛在暗中值守，鹽政衙門里各處的人員都沒有進行變動。

因此這幾個婆子進入內院的一瞬間，就被暗中值守的劉宸護衛發現。

隱蔽身形快速去報信后，剩下的人繼續監控著這幾個婆子的動向。

只見那幾個婆子到了內院后，從食盒中取出繩索、軟劍等武器，

直接殺向劉宸房間，似乎對劉宸的房間位置很了解。

只可惜，劉宸今夜并沒有在房間里睡。

等她們小心翼翼地向房間內吹入迷煙，等了一會兒進入房間后，發現床上空無一人。

登時臉色大變。

等她們趕緊撤出房間，發現已經被包圍了。

劉宸赫然就站在她們面前，“說吧，是何人指使？老實交代可以留得一命。”

被押著的婆子看看周圍幾人，眼神中帶著些果決。

劉宸注意到這個眼神，暗道不好，連忙上前掰住那人的嘴。

只可惜晚了一步，那人嘴里顯然事先已經藏了毒，在被押住之后就直接吞下。

旁邊幾人也是一樣。

看來這些都是些死士。

劉宸心里大約猜測這些死士應該就是鹽商派來的，只是不知具體是哪家。

不過要查這些人的來歷倒也簡單，無需他出手。

他還是按照既定計劃回太湖，調查刺客身份的事交給錦衣軍駱養性。

反正駱養性一直在揚州也沒有任何進展，這次正好碰到這件事，需要他發揮自己的實力和專長了。

在院中等了一會兒，駱養性帶著幾個手下到了。

看了看現場，臉色有些欣喜，“沒想到他們真的動手了，本來還以為他們會一直藏著。”

劉宸點點頭，不過眼中卻帶著一絲疑惑，“駱大人，請務必查清楚這些刺客的底細，我總覺得這件事沒那么簡單。按照前些日子與鹽商們的交流，我覺得他們并不會出此下策。”

駱養性贊同地點頭，“確實，在鹽政衙門里動手太過冒險，并不像鹽商的風格。”

劉宸拱拱手，“所以還是拜托駱大人清查了，下官明日按照原計劃繼續南下回太湖，揚州這邊只能仰仗駱大人了。”

駱養性也回了一禮，“劉大人客氣，此乃本官分內之事。”

客套一番后，也不管院內駱養性和錦衣軍如何處理這些尸體，自顧自地回房繼續睡覺。

第二天一早。

劉宸這邊剛起，駱養性就過來了。

“劉大人。”

劉宸拱手，“駱大人，可是昨夜的刺客已經查清了底細？”

駱養性滿臉復雜，“查清了。”

“看駱大人的臉色，似乎不符合駱大人的預料？”

駱養性坐到椅子上，喝了杯水，“那幾個刺客竟然是鹽運使的人，和鹽商一點關系都沒有！”

“鹽運使？那也很合理吧，駱大人為何如此不滿？”

駱養性看了看劉宸，“劉大人，和你我也不藏著掖著了，那鹽運使洪仇雖然是鹽政衙門的屬官，與巡鹽御史有些許齟齬，但以我錦衣軍這邊的資料來看，洪仇卻是沒有那個膽子敢殺兩任巡鹽御史。這定是個栽贓陷害！”

劉宸想了想回道：“駱大人，既然現在證據確鑿，相信這位鹽運使洪大人也應該不是完全冤枉的吧。”

駱養性點點頭，“這個鹽運使洪仇身上的案子很多，已經收押審訊了，現在就怕他會將殺害前兩任巡鹽御史的罪責都擔過去，到時候鹽商就徹底沒辦法了！”

看著駱養性略帶憂慮的表情，劉宸表示理解，他知道駱養性此次南下的目標就是針對鹽商。

之前京城查獲走私兵甲銀兩那次，景安帝估計已經探明揚州鹽商中有幾家在暗中支持李灼，所以特地派駱養性來針對鹽商，最好能一網打盡。

劉宸對此也相當贊同。

居心叵測的商人會對整個社會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比如前世明末的晉商。

不過既然昨夜的刺殺無法直接治罪，那就還是繼續執行他的鏟除鹽商爪牙的計劃。

劉宸猜測昨夜的刺殺大概率就是出自張家，一招禍水東引，直接將殺害巡鹽御史的嫌疑轉移。

只是他們以為朝廷要靠巡鹽御史死亡的案子才能動他們。

殊不知劉宸卻從來沒想著能在這個案子里找到什么直接的證據。

如果能這么容易被找到證據，這些鹽商也不會盤踞揚州幾十年了。

他從始至終的計劃都是針對鹽梟，將鹽商的武裝力量暴露出來，從而以密謀造反的罪名去鏟除鹽商。

至于八大鹽商最后留下幾個，還需要看他們自己的態度和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