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手術間內，無影燈的白光直射在手術臺上。

李向前的腹腔剛剛被打開，淡黃色的脂肪組織和粉紅色的腸管暴露在視野中。

就在這時，手術室的門被推開，羅峰快步走了進來。

他的額頭上還帶著細密的汗珠，呼吸略顯急促：

“不好意思各位，路上遇到點特殊情況，來晚了。“

隆飛正低頭操作著電刀，聽到聲音連頭都沒抬。

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手上的動作明顯加重了幾分，電刀接觸組織時發出“滋滋“的聲響比平時更響。

他刻意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術視野上，仿佛根本沒聽見羅峰說話。

張敏坐在角落的電腦前，手指用力敲擊著鍵盤填寫手術記錄。

她的后背繃得筆直，聽到羅峰的聲音時，敲鍵盤的力度更重了，發出“噠噠“的響聲。

封家明抬頭瞥了羅峰一眼，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又將目光移回監護儀。

他的手指在麻醉記錄單上快速記錄著數據，全程一言不發。

只有林飛看到羅峰時眼睛一亮：“羅峰你來...“

話還沒說完，就被隆飛冷聲打斷。

“把無菌盤端上來，“隆飛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準備洗手進腹。“

他的眼神始終沒離開手術視野，手上的止血鉗“啪“地一聲夾住了一處出血點。

林飛立刻噤聲，快步去取無菌盤。

他的動作很輕，生怕再觸怒隆飛。

馮紹此刻正看著術中的腹腔情況，聽到動靜轉過頭來。

他的目光在羅峰身上停留了兩秒，點點頭道：

“沒事，先去刷手吧。“

羅峰深吸一口氣，轉身往洗手池走去。

他的背影在手術室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單薄，但步伐依然穩健。

經過眾人冷淡的反應，他臉上沒有絲毫不悅，只是默默地開始刷手準備。

羅峰刷完手回來，水珠還掛在手肘上。

張敏板著臉站起身，動作略顯粗魯地抖開手術衣。

她的指節發白，聲音壓得很低：

“新人第一次，我不計較。

但手術前提前到位，這是基本規矩。“

她系帶時故意勒緊了些。

羅峰只是點頭，沒有辯解。

他自然不會說出被陸既明故意阻攔的事。

站上手術臺后，羅峰主動走到馮紹身側，目光迅速掃過術野：

“現在做到哪一步了？“

馮紹還未開口，隆飛突然冷笑一聲。

他手里的血管鉗“啪“地夾住一處出血點：

“自己看不懂？“

他的下巴朝術野方向揚了揚，“正在用S拉鉤暴露術野，游離大網膜。“

他的語速故意放慢，像在給學生講課，“切斷結腸血管，游離結腸系膜和末端回腸，現在在做血管結扎。“

隆飛邊說邊用絲線結扎血管，線尾在林飛遞來的剪刀下“咔“地斷開。

他斜眼瞥向羅峰：“我說這些，你個大專生能聽懂嗎？“

手指上的動作沒停，又夾住下一處血管。

馮紹雖然清楚羅峰的能力，此刻卻也想探探他的基本功，便指著隆飛剛結扎的血管問：

“羅峰，你看這個結扎怎么樣？“

羅峰俯身細看，突然搖頭：

“手法還行。“

他的指尖虛點向血管根部，“但分離有問題。“

他的聲音很平靜，“結扎不牢靠，很可能線頭滑脫出血。“

如果換在之前他可能看不出，但是如今他大師級的縫合技術自然是清清楚楚的明白各種縫合法的缺陷。

高屋建筑的自然能夠發現，結扎的缺陷。

隆飛的手指猛地一頓，血管鉗在空氣中發出“咔“的一聲空響。

他的耳根瞬間漲紅，眼神死死盯住羅峰指的位置。

這可是他頗為自得的打結方法。

這個是在魔都院士手下學習到的，向來都是頗為的自傲，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的失誤。

更是被無數人稱贊的方法，如今竟然被一個大專生直接給否決了。

更別說，他本來對羅峰就不滿。

既遲到又質疑自己的專業能力，此刻他頓時惱怒的盯著羅峰，心中暗自思負的。

“看來要好好的給你一點顏色看看了。”

羅峰搖了搖頭，眉心微微皺起。

他的目光落在隆飛剛剛結扎過的血管上，再次提醒道：

“你真的不需要再重新打一次結嗎？“

隆飛聽到這話時，握著器械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節泛白。

他的嘴角向下壓了壓，鼻翼隨著呼吸明顯擴張，喉結上下滾動了一次才壓下涌到嘴邊的話。

他猛地將手中的長鎳和鉗子塞進羅峰手里，金屬器械相撞發出清脆的“咔“聲。

“接著！“隆飛的聲音比平時高了半度，“這馬上就要切斷回腸以及清理淋巴結的。“

他故意放慢語速，盯著羅峰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這腸系膜上動靜脈，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分離。“

“30秒后切斷回腸，“

隆飛瞥了一眼監護儀上跳動的數字，

“淋巴結清掃范圍擴大到腸系膜上動脈根部——“

他忽然停下動作，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瞇了瞇，

“至于腸系膜下動靜脈的分離...“

他短促地笑了一聲，手套下的手指輕輕敲了敲器械臺，

“呵，我倒要看看縣醫院來的天才怎么處理這段'死亡交叉'。“

馮紹站在器械護士身旁，看到手術臺上劍拔弩張的氣氛，不自覺地搖了搖頭。

他原本松弛的肩膀微微繃緊，伸手調整了一下無影燈的角度。燈光在他額頭上投下一小片汗濕的反光。

“沒事的，“馮紹向前邁了半步，聲音刻意放得平緩，

“隆飛這個縫合技巧很好，“

他看了眼監護儀，又迅速把視線轉回兩人之間，

“嗯，一直沒有出過什么問題，不影響的。“

羅峰點了點頭，睫毛在無影燈下投出細碎的陰影。

他松開不知何時攥緊的左手，輕聲說：“好。“

他的視線在隆飛和馮紹之間轉了個來回，

“那既然你們認為沒有問題，那就好。“

就在這個時候，監護儀突然發出尖銳的“嘀——“聲，警報紅燈急促閃爍。

封家明猛地抬頭，瞳孔驟然收縮，盯著監護儀上跳動的數字——患者的血壓正急速下滑，從120/80一路跌至60/40。

“怎么回事？“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手套下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手術單邊緣，

“術中大出血了嗎？“

張敏聞言立刻傾身向前，手術帽下的額頭滲出細密汗珠。

她的目光急切地在手術視野中搜尋，聲音發緊：“羅峰，是你操作的嗎？“

林飛迅速搖頭，口罩隨著急促的呼吸起伏：

“羅峰才剛接過器械，什么都還沒做！“

隆飛整個人僵在原地，瞳孔緊縮成針尖大小。

他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手術衣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腹腔內涌出的鮮血在無影燈下泛著刺目的反光，汩汩流動的聲音在突然安靜的術室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