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主任的白大褂下擺還在晃動。

沉默三秒后，王鑫磊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是...那個大專進修生。“

他手里的麻醉記錄單突然被抽走。

馮主任盯著紙上完美回升的血壓曲線，指腹摩挲過墨跡未干的羅峰二字。

血管造影圖在觀片燈上亮起的瞬間，他瞳孔驟縮。

屏幕上每條縫合線都像用納米尺丈量過，在放大400倍的影像里呈現標準的黃金螺旋。

“不可能...“

馮主任的鋼筆“啪嗒“掉在地上，

“這是院士級血管重建術式，去年我在梅奧診所見過...“

他突然抓住封家明肩膀，“他導師是誰？“

麻醉醫生默默舉起手機。

屏幕上，羅峰的進修檔案在“帶教老師“一欄赫然寫著：【暫無】。

“不可思議，匪夷所思。“

馮紹盯著手術臺，眉頭微皺，手指摩挲著手術衣的袖口。

他的目光在羅峰身上停留了幾秒，隨后微微瞇起，像是在重新評估什么。

“這小子被人撿到寶了呀。“

他的嘴角輕輕扯動了一下，右手伸進衣兜，摸出一支鋼筆，在指尖轉了一圈又塞了回去。

“剛好我那里有一臺，積壓多年的老病號。“

“一直沒想好怎么做，不過有了羅峰的這個縫合技術，我倒是想到一個主意。“

他的食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節奏緩慢而規律，眼神卻漸漸亮了起來。

“明天請他來幫忙。“

他微微頷首，隨后抬眼看向臺上的楊玉玲。

只見她此刻的神情仍有些恍惚，嘴唇微微抿緊，下頜線條繃得僵硬。

嗯。她的手指還捏著止血鉗，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但動作卻停滯著，像是忘了下一步該做什么。

“現在估計連你也是懵的吧。“

馮紹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嘴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楊玉玲察覺到他的視線，肩膀微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隨后扯出一個無奈的笑，搖了搖頭。

“老主任，辛苦您了，多跑了一趟，不過現在事情已經完成了。“

她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尾音稍稍發飄，還沒完全從震驚中回神。

她此刻心中也是感覺到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有人能夠做到這種程度？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蹭過無菌手術臺的邊緣，指腹觸到布料上的褶皺，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要知道，他只是區區一個進修生啊。

她的視線又一次掃過監護儀，確認上面的數值依舊穩定，眉頭卻仍未舒展。

甚至之前從來沒有傳出他有什么能力的。

掛在他頭上，最大的頭銜也是“關系戶“。

馮紹點了點頭，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眾人，右手整理了一下手術衣的領口：

“那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封家明立即向前傾了傾身子，右手不自覺地扶了扶眼鏡：“唉，老主任您先走。“

他的視線快速轉向身旁的王鑫磊，眉頭微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王鑫磊接收到信號，迅速上前半步，雙手在身前交握：“老主任，我送送您。“

兩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手術間的自動門緩緩閉合。

室內一時陷入短暫的寂靜，只有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滴“聲。

楊玉玲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安琪身上。

她的手指摩挲著手術衣的邊緣，嘴唇微微抿緊又松開：

“抱歉，你說的是對的。“

安琪輕輕點頭，沒有立即回應。

她知道楊玉玲這種向來高傲的人，主動承認自己的錯誤是極為罕見的。

更別說現在如今像個斗敗的公雞一樣，主動承認別人做得更好。

而且還是她眼中極為不屑的進修生。

目光重新聚焦在手術視野上：“現在病人要緊，還是先做好手術吧。“

楊玉玲的肩膀微微繃緊，隨后緩緩放松。

她眨了眨有些干澀的眼睛，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手術視野上。

羅峰好像還沒有帶教老師。

按照醫院的規定進修生想要獨立的話，至少要獲得三個主任級別以上的醫師認可，并且簽字做擔保才能夠獨立進行操作。

別的我幫不上什么忙，這件事情我倒是可以幫上一點。

她心中想著，右手穩穩地接過護士遞來的器械，動作利落地繼續操作起來。

手術室再次恢復了忙碌的節奏，器械碰撞聲和監護儀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

午飯時間，醫院餐廳。

不銹鋼餐車上整齊擺放著幾個大號方形餐盤，盛著土豆燒牛肉、番茄炒蛋等幾樣家常菜，表面浮著一層薄薄的油光。

小陳剛下手術，端著不銹鋼餐盤排隊打菜，看到菜色后撇了撇嘴，小聲嘀咕：

“又是這老幾樣。“

她握著夾子的手頓了頓，猶豫著往自己盤里夾了兩塊土豆。

旁邊護士長張敏正在盛飯，聽到后頭也不抬地說：

“不想吃別吃。“

她的聲音不大，但語氣干脆，手上的飯勺在米飯上壓了壓。

小陳猛地轉頭，看清是誰后立刻堆起笑臉，眼角微微彎起：

“哎呀護士長，我這不是隨便說說嘛！“

她往前湊了半步，壓低聲音，“對了，我跟您說個事兒——咱們急診科來了個天才醫生。“

張敏這才抬頭，眉毛微微挑起，手里的餐盤稍稍傾斜：“哦？“

小陳見引起了注意，語速加快：

“就是那個先天性的血管閉塞病例，連婦科的楊玉玲主任都做不了，結果那個進修生三兩下就搞定了！“

她邊說邊用空著的那只手比劃了一下縫合動作。

張敏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嘴角繃緊：

“你在開什么玩笑？“

她將餐盤放平，直視小陳，

“楊大夫的水平在全市都排得上號，連她都搞不定，一個進修生怎么可能做到？“

小陳急得跺了下腳，餐盤里的土豆塊跟著晃了晃：

“真的！我騙您干嘛？我就是上臺的器械護士，親眼所見！“

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

“您是沒看見，后來馮主任來了，看完那縫合技術后，整個人都愣住了。

我從來沒見過老主任露出那種表情！“

張敏的眉頭越皺越緊，手指在餐盤邊緣輕輕敲了兩下：

“這不合常理......“

她的目光移向遠處，急診科的進修生會是誰？李萬一還是王磊？

總不能是羅峰那個關系戶吧？

她輕笑了一下，半晌才收回視線，

“那個進修生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