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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自從梁存被處置,許凌月就不像之前那樣可以隨時知道君璟灝的行蹤和想法,也再沒有主動去找過君璟灝。尉遲容綺坐在萬壽節的宴席上看向許凌月,許凌月只是獻了自己給君璟灝繡的百福錦帳就再也沒說過話。

入冬了,綴霞宮早就準備好了炭盆,殿內溫暖如春。尉遲容綺剛從永安宮回來,正悠閑地品嘗著才做的梅花乳糕,夏慕晚就哭著跑了進來跪在尉遲容綺面前。尉遲容綺趕緊扶起她:“怎么了?是誰欺負你了?還是尚宮局又給你臉色瞧了?”

夏慕晚抬頭淚眼婆婆地看著尉遲容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似是有什么心事不敢說。“楓葉,你們都先出去。”

見店里就剩下她們兩人,夏慕晚才說:“姐姐,今日朝堂之上有人說王爺意圖謀反,皇上派人去搜了楚王府,果然搜出了不少兵器,也搜出了不少王爺私自購買馬匹和糧草的憑證,陛下大怒,現在王爺一家都被關進了天牢,姐姐,王爺不會干這種事的,他從來都無心皇位,求姐姐想辦法救救他們!”說完又跪下不停地給尉遲容綺磕頭。

尉遲容綺記得夏慕晚說過自己進宮前有心上人,卻不知道這個人竟然是君璟淵!“你先起來,這事你讓我怎么去給皇上說啊?后宮不得干政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是陛下深愛姐姐,姐姐去勸勸陛下查清楚是誰要害王爺一家,也許能救王爺呢。”

上一世怎么沒這么多事?尉遲容綺把她扶起,讓她先待在綴霞宮,自己去議政殿看看情況。

梁存被處死后便是由他的徒弟,也就是尉遲容綺之前收買的太監魏平接手太監總管一職務。魏平看見尉遲容綺趕緊過去行禮:“娘娘您怎么這個時候來了?”

“可是現在不能進?”

“娘娘自然是可以的,今日陛下發了好大的怒,娘娘可要注意啊。”

君璟灝的手扶著額頭沉默,尉遲容綺把做的熱湯放在桌子上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容兒來了?”

“容兒新燉了鴿子湯想拿來給陛下嘗嘗,陛下愁眉不展地,怎么了?”

“楚王意圖謀反,人贓并獲,現在他和王妃都被關進了天牢,只是昭寧縣主君錦茵不知道去了哪里。”

尉遲容綺道:“陛下,也許昭寧郡主并不知道王爺的所作所為,孩子無辜,更何況君錦茵性情溫順,最是乖巧。陛下莫不是也想把縣主抓進天牢?”

君璟灝搖搖頭,道:“容兒,你還是太善良了,你怎么知道哥哥私下里就沒有給她教過什么?萬一我們這次放過她,她不但不知道感念皇恩還想報仇該怎么辦?朕自然是不怕,如果她的目標換成了歲桉呢?朕如今沒有牽連柳家已經足以寬仁。”

尉遲容綺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陪著君璟灝。過了許久,她才以回去看君歲桉為借口離開。

“姐姐!如何了?”夏慕晚看見尉遲容綺的眼睛都在發光,見尉遲容綺回來就趕緊去問。

尉遲容綺搖搖頭,想起來君璟灝當著自己的面下令張貼海捕文書,“陛下的態度很堅決,我現在只能想辦法把縣主保護好,盡量保住縣主的命。”

“什么?”夏慕晚跌坐在地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外流。“為什么?王爺那么好的人,為什么?他落得如此下場啊!”

她還記得小時候因為貪玩跑到大街上被馬車撞到地上,新做的蜻蜓荷花裙就這么被她弄破了,手在地上被摩擦出了血痕,血也染到了自己的裙子上,她正哭得傷心,突然被一雙溫暖的手扶起來,“小女郎,可是傷著了?疼嗎?”那個男人的聲音如春日的溪流,就這么縈繞在她的耳邊。

“我心疼我的裙子,才做好的。”

男人道:“是我府上的下人駕車誤傷了你,我在此向你道歉,至于裙子,我現在帶你去成衣鋪再買一件新的可好?”

后來買了一件和自己的裙子很相似的碧色煙云蝴蝶裙。她回家后就把這條裙子放進了衣柜最下面。

再見到他的時候便是奉命入宮的前一天,她獨自在街上逛,想再看看宮外的人間煙火。這時她又看見了他,即使過了五年,她依舊能認出他。他身邊還帶著一位女郎,手上牽著一個小女郎。原來這五年里他也成親了。

就這樣跟著這一家三口了一路,知道三人回到了楚王府。門口的門衛行禮道:“王爺王妃回來了。”她這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竟是自己夫君的哥哥。

尉遲容綺自然是知道君璟淵的為人的,溫潤如玉,謙謙君子,說的就是他了,他身上沒有君璟灝的傲氣,也沒有君璟灝的野心,更像是一個只想要安逸不想要權勢的人,君璟淵一直老實本分,因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君璟灝的對手。

尉遲容綺有了身孕后,在那么多皇親國戚里,君璟淵夫婦是第一個來恭賀的。如今君璟灝是鐵了心要君璟淵的命,如今她只能爭取保住一個君錦茵的命。

“你先回去,本宮想想辦法。”

見夏慕晚回去,尉遲容綺以自己身子不舒服為理由讓楓葉叫葉盛弦過來。

“娘娘不舒服?怎么寢殿里不讓人伺候著?”

尉遲容綺起身,問:“若是本宮求你做一件事,你會答應本宮嗎?”

“娘娘有事不去找一向疼愛您的太后娘娘和與您親如姐妹的長公主殿下,偏偏來找微臣,想必和楚王有關系吧?”尉遲容綺點了點頭。“娘娘,微臣只是一個伯爵府的庶子,哪來的那么大的權利去救有謀反之罪的楚王呢?”

“忠勇侯府如今權勢早不復曾經,安若又一向高傲看不起庶出的楚王,太后那邊自然是以陛下為主的,本宮只能找你。王爺本宮是救不出來了,本宮想請你幫忙找到昭寧郡主,若是找到了,就好生照顧著,本宮修書一封你拿到府里,或者本宮什么時候回府省親再想辦法。”

“娘娘是想把郡主接到忠勇侯府里?一旦被發現你可知你要面臨什么?沒了忠勇侯府做靠山,單憑太后的寵愛和陛下的恩寵,你覺得你能在后宮無虞嗎?”

沒了忠勇侯做靠山的日子她當然知道……

她看向梳妝臺上放著一對玉垂扇步搖,“本宮去給太后請個安,你先回去。”

“微臣要提醒娘娘,別拿您和公主殿下的前程去冒險。”

目送葉盛弦離開,尉遲容綺換上一件雪青色玉兔搗藥長襖,戴上玉垂扇步搖出門,“走,去樂壽宮。”

太后見尉遲容綺來了,高興地讓尉遲容綺坐在自己身邊:“哀家也尋思著你該來了,怎么樣?冷不冷啊?”

“不冷,兒臣想念母后了,就趕緊來了。”

太后招手讓逐月拿來了一盒胭脂:“看,這是哀家才得來的洛神花胭脂,氣味芬芳撲鼻,色澤鮮艷,哀家看了就知道你會喜歡。”她抬頭看見尉遲容綺發間戴著的步搖,道:“今日你戴的這對步搖倒數不俗。和你頭上的寶石桔梗花很是般配啊。”

“兒臣出門急,便隨便打扮了一番。”

太后看著這對步搖覺得眼熟,像是之前先皇賞賜給楚王妃的一批首飾里就有一對這樣的步搖。“逐月,你們都下去。”太后問:“你是為了楚王的事情來的?”

“是……”

“哀家覺得,你還是不要插手此事為好。”太后語重心長地說:“哀家知道現在灝兒最寵愛的就是你,但是你也要知道,你的太子哥哥現在是皇帝,任何人于他而言都是先君臣,你千萬不要這個時候來冒險。你現在還有歲桉,你也不希望歲桉來日沒有娘親依賴吧?”

“只是我覺得王妃實在可憐。”

“哀家也覺得王妃可憐,但是能怎么辦?她當年是自己執意要嫁給璟淵的,家里攔都攔不住,加上與璟淵暗生情愫,先帝又重用璟淵的,這才賜了婚。”太后道:“你可知先帝當年是從多少個皇子里殺出來的?”

見尉遲容綺不說話,太后道:“十五個。當年哀家陪著先帝日日籌謀,終于最后只剩下了他一人。容兒,你既然嫁入皇家,就免不了要看這些兄弟之間自相殘殺,畢竟皇室里,這些是最常見的。你現在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昭鸞淑妃,沒必要去淌這趟渾水。”

“皇家都是這樣嗎?”

“是了,哀家知道你還想救下君錦茵那孩子,但是這是滅族大罪,你遠離這場渾水吧。”

這是太后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容兒知道了。”

她身上現在不僅要守著自己的尉遲家,也要護著自己心頭的君歲桉。

她一路上都想著太后的話,她不想去冒險,但是先帝駕崩那天,柳嘉悅曾求過她,若是有一天楚王府出了事,請她一定要救救君璟淵唯一的孩子君錦茵。在宮里長大的幾年,君璟淵對她也不錯,和大哥哥一樣關愛弟弟妹妹,后來君璟淵成了親有了孩子,柳嘉悅也經常把自己做的好吃的送來讓她吃。

再后來,君璟灝獨寵自己,朝中眾大臣都說君璟灝應該雨露均沾,不能冷落了正妻,只有柳家說這是皇家的家事,外人不得干涉;逐漸地,所有大臣都認為尉遲容綺狐媚惑主,她懷孕后只有楚王府用心準備了賀禮前來恭賀。這么好的人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她也想救下君錦茵。

現在只希望君錦茵福大命大沒有被官兵找到吧。

她又來到了太醫院,“葉太醫,本宮有事情找你。”

葉盛弦放下手上的活過來,道:“微臣知道娘娘心中所想,但是凡事皆不可強求,娘娘更要保住自己才是。”

“當真沒有辦法了嗎?”

“是的。”

那就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尉遲容綺只好先去福柔宮看看夏慕晚。

憐星閣里,沈云晨正陪著夏慕晚見尉遲容綺來了急忙起身行禮,“昭鸞淑妃萬安長樂。”

“平身。”尉遲容綺坐在夏慕晚的床邊,見夏慕晚雙手抱著膝坐在床上,問:“你餓不餓?我宮里新做了梅花乳糕你想不想吃?”夏慕晚不說話,她看向沈云晨。

“娘娘,容華從今天一回來就是這樣,不吃不喝不說話,還是她的宮女杜若來找臣妾,臣妾才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尉遲容綺道:“你先回去,這里有本宮在。所有宮女太監也出去!”

見所有人都離開了,尉遲容綺輕輕握住夏慕晚的手:“本宮已經盡力了,陛下是鐵了心要王爺的命,太后也勸本宮不要插手,我們現在只能希望昭寧別被找到,找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好好活著。”

“姐姐,還有一個辦法……我用我的命換王妃的命。”夏慕晚堅定地看著尉遲容綺道:“我用我的命,換王妃的命,到時候隨便給我找個理由就說我生病不治而亡,既然我在活著的時候沒辦法守在他身邊,那就陪著他一起死。”

“你瘋了?”尉遲容綺起身抓著她的肩膀:“你是不是瘋了?你可知你這是欺君之罪,陛下沒有降罪柳家已經是萬幸,你這樣做要是被發現了,你們夏家還活不活了?”

夏慕晚起身跪在尉遲容綺面前:“姐姐,自從我知道要嫁入東宮那一刻我就知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得到夫君的疼愛,當時我覺得這輩子我就會在宮里苦熬日子,直到那天我知道了他是誰,我突然感覺日子也沒那么煎熬了,我每天都盼著合宮家宴,這樣我就能見到他了,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一眼我也是歡喜的。”尉遲容綺認識夏慕晚這么久,從未見過她臉上洋溢著如此幸福的笑容。

“小晚……”

門外突然傳來鼓掌的聲音,“好,好得很!”君璟灝推開憐星閣的門,“好啊,夏慕晚,難怪每次見到朕你就恨不得離朕遠遠的,好得很啊。難怪呢,容兒從來都不過問朝政的事,今天居然來為逆賊求情,看來你們真是好姐妹啊。”

君璟灝一直望著尉遲容綺,像是一把利劍指在尉遲容綺面前,她動一下就會被一劍封喉。夏慕晚看著君璟灝,又看了看尉遲容綺,直接把尉遲容綺推到地上:“原來高貴的淑妃娘娘也會被一個小小的容華當作棋子啊,虧你還是太后撫養長大的,還真是夠愚蠢的。我讓你求情你還真的去找太后和陛下了,你還真的我的好姐妹啊。”

“小晚,你!”她與夏慕晚四目相對那一刻好像明白了夏慕晚為什么會突然這樣。

“陛下,王爺與世無爭,你分明就是故意栽贓,你害怕時間久了王爺會威脅到你的皇位!居然用這種罪名謀害自己的皇兄,你可真是仁慈的君主啊!哈哈哈……”

“容華姐姐,你在說什么啊?陛下,容華一定不是故意的,求您開恩。”

君璟灝走到尉遲容綺面前,拽起她的手看了看手上被地摩擦出的血痕,道:“怎么這么傻?母后教你了那么多竟全都當做耳邊風了。”他伸手擦掉尉遲容綺的眼淚,把她扶起來,對魏平說:“傳令下去,容華夏氏膽大妄為,心腸狠毒,不堪德行,著貶為庶人,關入冷宮,非死不得出!”說罷便拉著尉遲容綺的手離開了憐星閣,又警告道:“若是你在冷宮還不知道安分,那就別怪朕無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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