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蛟的狂笑震得青銅祭壇簌簌發(fā)抖。它盤踞的尾部突然裂開三百道傷口，每道裂口中都涌出一具冰棺——歷代玄甲衛(wèi)統(tǒng)領(lǐng)的尸身浸泡在熒光綠液中，心口皆插著龍鱗劍的仿制品。陸昭明手中震顫的劍鋒突然脫手飛出，與冰棺中的劍影拼接成完整的龍骨，貫穿整條時光長河。

“你以為自己比這些傀儡高尚？“黑蛟的豎瞳縮成針尖，映出陸昭明身后浮動的水幕。畫面中是幼年公主踮腳為他簪花的場景，她頸間玉簪與三千年前龍女心口濺出的碎玉，正在時光兩端共振出刺耳鳴響。

黑蛟吐出一枚逆鱗，鱗片在空中爆裂成無數(shù)血色鎖鏈。陸昭明想要后退，卻發(fā)現(xiàn)雙腳早已與青銅祭壇融為一體。鎖鏈纏繞的并非他的肉身，而是從胸腔中扯出一縷縷銀藍色絲線——每一根都是他與公主共度的記憶：她七歲時為他擋下毒箭留下的疤、及笄夜偷偷塞進他盔甲里的桃木護身符、上個月圍獵時故意射偏讓他贏走的鹿茸......

“多美味的羈絆。“黑蛟貪婪地吞噬著絲線，鎖鏈另一端從水幕中拽出昏迷的公主。她華服破碎，頸間玉簪正與龍女殘魂共鳴，在皮膚上灼出龍鱗狀焦痕。

黑蛟額間突然睜開第三只眼，瞳孔中浮現(xiàn)出陸昭明的倒影——但那影子穿著帝王冕服，腳下踩著由玄甲衛(wèi)尸骨堆砌的王座。“還不明白嗎？“蛟爪捏碎一具冰棺，初代帝王的骷髏竟與陸昭明有九分相似，“每一世帝王都是你輪回的殘片，而我是你剝離的惡念！“

青銅祭壇應(yīng)聲翻轉(zhuǎn)，露出背面血池中浸泡的三百具女尸。從龍女到浣紗女，從俠客到農(nóng)婦，每具尸體心口都插著不同形制的兇器，而她們的面容逐漸與公主五官重疊。血水匯聚成鏡，映出陸昭明背后浮現(xiàn)的帝王虛影——那虛影正將他的手按向公主咽喉。

千鈞一發(fā)之際，公主頸間玉簪突然炸開。龍女殘魂裹挾著星砂從簪中涌出，染血指尖點在陸昭明眉心。三百顆淚滴狀的記憶晶體重重砸入識海：

他看見自己抱著龍女逐漸冰冷的軀體，在初代帝王化蛟的狂笑中割開手腕。以血為墨，以骨為筆，他在龍女脊骨刻下逆轉(zhuǎn)陰陽的禁咒；看見自己跪在昆侖墟巔，剜出半顆心臟煉成青銅鐘，將她的殘魂封入歷代玉簪；最刺痛的畫面是上一世——他故意讓公主目睹“叛國證據(jù)“，只為讓她恨到親手將匕首捅進自己心臟，以此避開弒親宿命......

“你總是選最痛的路。“龍女殘魂的嘆息混著星砂滲入他七竅，青銅鐘上的銘文開始片片剝落。

黑蛟的鱗片在龍女殘魂出現(xiàn)的瞬間瘋狂脫落。它暴怒地卷起血池中的兇器洪流，卻在觸及陸昭明時突然僵住——那些貫穿歷代轉(zhuǎn)世身的刀劍，此刻正從陸昭明體內(nèi)反向刺出。

“原來如此......“陸昭明握住公主頸間玉簪，簪頭龍睛突然睜開。他折斷發(fā)簪，將帶血的斷口刺入自己左眼，“當年我分魂鑄鐘時，早該想到惡念會寄生在視覺通路上！“

黑蛟發(fā)出凄厲的龍吟，它的軀體隨著陸昭明左眼濺出的金血而消融。那些被吞噬的記憶絲線從蛟腹中迸射而出，在公主周身織成星繭。當最后一片蛟鱗化作青煙時，整個水陣開始坍縮，青銅祭壇底部傳來初代帝王癲狂的嘶吼：“你封得住我，卻封不住人心惡念！下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