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巡夜使通過氣后,凌軒重新回到后廚忙活。
他一手拿著單子,一手指揮著眾人準(zhǔn)備今日的食材。
后廚里鍋碗瓢盆的碰撞聲,灶火的噼啪聲,櫥役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這時,一位身著淡綠羅裙的丫鬟匆匆走了進(jìn)來,徑直來到凌軒面前:“主廚大人,今晚有一場重要宴會,縣令大人將親自來赴,胡管事特意囑咐請您操持席面”
凌軒聞言,只是低頭翻看手里的單子,并未多想,隨口應(yīng)道:“知道了。”
那丫鬟福了福身,轉(zhuǎn)身退了出去。
待她出了門去,凌軒突然一個激靈,縣令怎么會突然來望月樓?
他連忙將單子往圍裙里一塞,三兩步追了出去。
“等等!”凌軒在門外叫住了那丫鬟,“你說縣令要來,可有提到是什么由頭?為何選在我們望月樓?”
丫鬟被凌軒的突然追問嚇了一跳,但還是恭敬地答道:“回主廚的話,具體原因奴婢也不清楚,只聽說是葉老爺特意邀請縣令前來商議要事。”
“葉老爺?”
“正是淮揚商隊的葉老爺,”丫鬟點點頭,“其他的,奴婢實在不知。”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隨著凌軒揮了揮手,丫鬟行了一禮后,便快步離開了。
“當(dāng)真是多事之秋。”凌軒望著丫鬟遠(yuǎn)去的背影,不由低聲喃喃。
眼下正值午市高峰,后廚離不得人,凌軒只得暫且按下心中疑慮。
待到過了午時,人潮漸散,凌軒終于得了片刻空閑。
他解下圍裙擦了擦手,換了一身衣服后便出了門去。
此去正是為尋那葉氏父子,好好探清他們用意。
雖然凌軒更想裝作偶遇,但是偌大的庭院中尋得兩人談何容易,路上再次向一個丫髻問了路后,凌軒便往其口中所說的位置找去。
穿過幾重月洞門,已不知到了望月樓的哪處宅院,還是不見葉老爺蹤影。
正當(dāng)凌軒嘆了口氣,準(zhǔn)備再去哪里找人打聽時,剛穿過回廊,便聽得絲竹聲聲。
凌軒尋聲找去,見一涼亭中,葉公子半倚闌干,一個著輕紗的歌姬正軟綿綿靠在他懷里撥弄著月琴。
亭前空地上,三五舞娘隨著樂聲翩躚起舞,水袖翻飛間露出雪白的腕子。
一個丫鬟正俯身為葉公子換上一壺新酒,順手將空酒壺收入托盤中。
葉公子醉眼朦朧地一把抓過酒壺,仰頭便灌,琥珀色的酒液順著脖頸流下,浸濕了錦繡衣襟。
凌軒本欲直接上前,卻又止住了腳步。
雖說葉公子此刻放浪形骸,但畢竟是上流的商人,貿(mào)然打擾不合禮數(shù),恐怕會惹人不快。
更何況上次在頂樓時,周先生當(dāng)著葉氏父子的面找來自己幫其助攻,難保不會招致這位紈绔子弟的記恨。
思及此,凌軒耐心地等在百來步外,與涼亭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片刻后,那更換酒水的丫鬟端著托盤從涼亭里退了出來。
待那丫鬟端著酒具款款而來時,凌軒適時上前,拱手道:“煩請姑娘通傳一聲,就說望月樓主廚凌軒求見。”
那丫鬟聞言,隨即欠身行禮:“原來是主廚大人,請稍等。”
說罷,她捧著托盤折返涼亭。
凌軒遠(yuǎn)遠(yuǎn)望見她在葉公子耳畔低語幾句,葉公子醉醺醺地點了點頭。
不多時,丫鬟碎步回來,福身道:“葉公子請主廚大人上前敘話。”
“有勞了。”凌軒點點頭,整了整衣冠,朝涼亭邁步而去。
凌軒還未走近涼亭,便聞到一股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
這位公子哥也不知整日里都在做什么,竟能醉成這樣。
見得凌軒臨的近了,葉公子皺著眉頭瞥了凌軒一眼,緩緩一抬手。
樂聲戛然而止,舞娘們的水袖也垂落下來,方才還歌舞升平的涼亭轉(zhuǎn)眼有些安靜得可怕。
“葉公子,”凌軒拱手行禮,“在下望月樓主廚凌軒,冒昧打擾。”
“我記得你,”葉公子懶洋洋地倚在闌干上,手指在歌姬雪白的肩頭來回摩挲,“你是周先生那位,呃,舊友?怎么有空來找本公子?”
就在與凌軒說話的間隙,那葉公子的手指已經(jīng)摩挲到了歌姬的薄紗上,不過幾息之間,歌姬的薄紗便被他扯得半褪,露出大片香肩。
“明遠(yuǎn)大哥,討厭~”那歌姬也不惱,反而嬌笑著往他懷里鉆。
凌軒對此有些介意,但眼下只能視若無睹:“聽聞今晚令尊葉永昌先生,要招待縣令大人,特來詢問可有需要特別準(zhǔn)備的菜肴。”
葉公子醉眼朦朧地晃了晃酒壺,“那是我父親的事,你去找他啊,與我何干?”
說著,葉公子又仰頭灌酒。
凌軒搖了搖頭,本以為這位布施窮人的公子哥會有所不同,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呃,”葉公子打了個酒嗝,將手中的空酒壺隨手一丟后指著凌軒道,“你是廚子?你去……去給我做碗醒酒湯來,這些美人太下酒了,本公子……嗝,快不行了。”
凌軒本以為這是下了逐客令,正欲拱手告退,卻見那葉公子毫無預(yù)兆地直直向地面倒去。
這一變故讓在場眾人皆是一驚,有人甚至下意識地往前邁了一步,想要伸手?jǐn)v扶。
然而就在他即將觸地的剎那,葉公子的身體竟猛地一彈,驟然支棱起來,整個人朝著身旁的歌姬撲了過去。
那歌姬顯然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還沒來得及躲閃,便被他結(jié)結(jié)實實地?fù)Я藗€滿懷,紗衣滑落,露出半邊酥胸。
葉公子卻渾然不覺,醉醺醺地把臉埋在她頸間。
“我這就安排。”凌軒自認(rèn)已經(jīng)看不下去了,見葉公子無事,立即拱手告退。
走出幾步后,他還是忍不住回頭張望。
只見葉公子已經(jīng)整個人癱在歌姬懷里,一只手不安分地探入她的衣襟。
歌姬半推半就,嬌嗔著拍打他的手臂,卻引得葉公子更加放肆。
凌軒別過頭,快走起來。
回想起剛才短暫的對話,這葉氏父子好像不像他想得那樣彼此無間,但眼下線索太少,凌軒只能暫且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