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名流宴終于落下了帷幕。
那炙宴的味道到底怎么樣呢?甚是可惜,只怕當時無人細品,畢竟所有人都被御廚刀的威壓震懾得無暇下箸。
待得將最后一位客人親自迎送上馬車,劉掌柜這才松了一口氣,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冷汗。
這時,一位雜役匆匆來到他身邊:“回掌柜的話,陳大夫已經到了。”
劉掌柜回頭,正見一位身著灰布長衫的老者立于門邊,他面容清瘦,肩上背著一個木制藥箱。
見劉掌柜向自己看來,陳大夫微微頷首:“劉掌柜的,怎的這般急切?”
“哎呀,此事說來就話長了,”劉掌柜急忙迎上前去,拱手作揖道,“快快請進,總之這邊有位伙計受了傷,急需診治。”
劉掌柜側身引路,一行人步入醉仙樓前堂。
陳大夫一眼就看到了戲臺一側,那里被蓋起來了一角,用屏風圍出了一片區域,還有幾張椅子擺在那里,分明是在提醒旁人不要靠近。
他心生疑惑,但并未多問,只是捋了捋頜下的花白胡須。
這時,他聽到了一聲倒吸涼氣的聲音,順著聲音看去,他發現一個庖廚模樣的人正坐在前堂的椅子上,在他的身邊圍著一群人。
凌軒感受到了這道視線,抬起頭來,他整個右手掌已經被血浸透,袖口染成了暗紅色,不斷有鮮血從指縫滴落,身體因為疼痛止不住的顫抖。
一名店丫頭遞來了一塊干凈的白布,柳柏文連忙接過不停擦拭凌軒的手掌。
待得血跡擦拭的差不多后,二牛手忙腳亂地擰開一瓶瓶金瘡藥,全部倒了上去。
但是無濟于事,血仍然止不住。
他們只能伙同著店丫頭們,繼續清洗傷口,上藥的無限循環。
“這……”陳大夫看著眼前的一幕,對身旁的劉掌柜說道,“我常治跌打損傷,也曾刮骨療毒,卻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這是如何造成的?”
眾人聞言,一時語塞,所有人的思緒都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剛才那一幕。
金龍騰空,火焰飛舞,御廚刀散發出的威壓讓天地都為之變色。
此刻回想起來,他們仍感到脊背發涼。
陳大夫環顧眾人,正感疑惑,凌軒勉強抬起頭,語氣虛弱:“今日打水時,繩子脫了手,我想再抓回來,便擦傷了手掌。”
“正是如此,”劉掌柜立刻附和道,“我這伙計就是這樣心急,所以才會弄成這樣,大夫,您快看看,怎樣才能治好,切莫留了病根。”
陳大夫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徑直走到凌軒面前,蹲下身來仔細檢查凌軒的傷口。
他先用清水沖洗掉表面的血跡,發現掌心有一道深深的裂痕,像是被強行撕開一般,肌肉翻卷,隱約可見森白掌骨。
“竟然傷得如此嚴重,這樣的傷,我只有年輕時濟世四方在邊疆戰場上看見過,”陳大夫低聲自言自語,“如果能將斷裂的筋脈縫合,應該還能恢復如初……”
他的話音突然停下了,因為他分明看到,傷口周圍泛著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仿佛有什么力量還在侵蝕凌軒的血肉。
仙家法術?這傷是仙法造成的?
陳大夫皺了皺眉,又看了一眼眾人,只見店丫頭們紛紛低垂著頭,退至外圍;劉掌柜站在一旁,強作鎮定;柳柏文和二牛正時不時交換眼神,滿臉擔憂卻又不敢多問。
搖了搖頭后,陳大夫對凌軒說道:“我要先止血,既然藥物止不住,我會用銀針封住你的血脈,防止繼續出血,在此期間,你可能會感覺如蟲蟻噬咬,麻木難忍。”
凌軒聞言,微微點了點頭。
陳大夫從隨身攜帶的藥箱中取出幾根細長的銀針,用白布沾酒擦拭后,飛在了凌軒的手腕和肘部。
每一針下去,凌軒的身體都會輕微顫抖一下。
當陳大夫最后拿著一針扎進凌軒肩膀時,鮮血逐漸停止流出,但傷口周圍的金光依舊,那種詭異的氣息完全沒有消失的跡象。
陳大夫嘆了一口氣:“有一些事,我這個做大夫的實在不想多打聽,但是這傷并不簡單,看起來,并非尋常手段所致,還請不要再對我隱瞞。”
凌軒喘了口氣:“大夫您想知道什么。”
“我也不問事情來龍去脈,只問,究竟被何物所傷。”
“大虞真龍。”
此言一出,全場一片死寂,劉掌柜更是一臉壞了事的神色。
“原來是僭越真龍所致,那你可真是好運,這是殺身之禍,”陳大夫皺眉說道,“那這金光,就是龍氣了?”
凌軒緩緩點了點頭,臉色更加蒼白了不少,這一番對話著實耗了他不少力氣。
“我無法為你徹底消除龍氣,但我這倒是有一副藥方可以抑制傷口惡化,配以封脈之術,應該可以幫你撐到傷口愈合,不再被血流沖開,”陳大夫嘆了口氣,“但是到底能恢復幾成,我沒有把握,治不治,看你們的了。”
“煩請陳大夫了。”劉掌柜連忙上前一步。
陳大夫又看向凌軒,見他也點了點頭后,便著手開始準備起來。
一團漆黑的藥膏像爛泥一樣被陳大夫敷在凌軒的傷口上,隨后,他又用干凈的紗布層層包裹。
接著,他取出了幾根只有半指長的銀針,扎進了凌軒的手臂:“在傷口愈合前,不要把這些針拔出來,否則前功盡棄。”
針尖沒入血肉,凌軒感到一陣鉆心的疼痛,他咽了一口唾沫,勉強應了一聲。
“記住,你必須靜養,切不可再用力氣,七日之內不可碰水,否則后果難料,”陳大夫一邊用紗布將凌軒的手臂纏繞好一邊叮囑道,“另外,每隔兩個時辰換一次藥,注意觀察,如有化膿及時來找我。”
“多謝大夫。”凌軒感覺自己已經逐漸習慣了這種疼痛。
一旁的劉掌柜也連連點頭:“大夫放心,我一定會安排人謹遵醫囑好好照顧他。”
陳大夫沒有再多說什么,收拾好藥箱后便起身告辭,只余下凌軒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