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比試帶來的益處,遠比凌軒想象的多。
經此一役,他在青蘆鎮的名聲更勝當年為鎮北侯備宴時的風光。
縱使天香閣不惜賠本賺吆喝,也擋不住食客們紛紛前往醉仙樓一探究竟。
只是可惜凌軒不再是醉仙樓的大師傅,因為他辭呈早已備好。
此去,是上京城。
他的行裝從最初離開三味食鋪時的一個包袱,到如今兩個褡褳掛在馬背上。
而那柄三尺青鋒則用粗布包裹,斜挎在背后。
大虞律法嚴禁平民攜帶兵刃,此舉十分必要。
劉掌柜仍臥病在床,李懷遠操持著醉仙樓的運轉,二牛已接任大師傅之位。
到底是不便打擾,凌軒選擇了悄然離去。
暫住期間,凌軒考察了二牛的手藝并加以點撥,能領悟多少,就看他的造化了。
柳柏文依舊是天香閣的庖長。
正如凌軒所言,此行只為取刀,只要對方不節外生枝,他也不會多生事端。
而柳柏文倒也識趣,比試后爽快認輸,兩人因此還是師徒關系。
至于那道菜究竟誰更勝一籌,已無人深究。
葉家父子本想借天香閣重振家業,卻被凌軒這一攪和,計劃怕是要遙遙無期了。
他們注定要像周云章一樣,熬上一段艱難時日。
清晨的薄霧中,凌軒的馬車緩緩駛出鎮子,如今他乘坐的已是雙駕馬車。
他本不舍得這般花費,只是路過馬行時想起夫子說過,上京城奢靡成風。
想來若行頭寒酸,只怕連城門都難進,凌軒這才添置。
兩匹駿馬并駕齊驅,稻田如碧浪翻涌,遠處青山如黛。
凌軒翻看著打發時間的話本,向車夫問道:“多少日能到上京城?”
車夫答道:“公子,這可急不得,此去千里之遙,少說也要半月工夫。”
原來這么遠嗎,凌軒無奈搖頭。
算來再過半月,他來到這方天地就已半年有余。
是該備本歷書了,如若時節將變,得提前制備冬衣才是。
在這方世界,不幸染了風寒,可不是鬧著玩的。
一路行來,凌軒先后路過碭郡、東郡、巨鹿,車夫換了不下十位。
途中,凌軒還采買了不少香料,倒不是真要行商,只是為了配合手中商節,裝出幾分商賈模樣。
不得不說,這長途跋涉著實耗費銀錢。
幸而在望月樓時攢下了幾十兩銀子,這筆錢財讓他一路暢通無阻,卻也難免讓他提心吊膽。
雖說走的都是官道,但仍怕遇上攔路劫匪,更怕雇來的車夫本就心懷不軌。
為此,凌軒每夜都將包袱枕在頭下,懷中緊抱利劍,就連睡覺都睜著一只眼。
說來可笑,他這般謹慎反倒多余。
任誰也想不到,這輛不起眼的馬車里,裝的銀錢比整支商隊還多。
就這樣,凌軒平安無事地行至上谷地界。
顛簸的車廂里,凌軒展開地圖查看,上京城已近在咫尺。
只是沒想到,投宿客棧那晚,他卻遇到了此行最大的難題,再無人愿為他駕車。
“去不了,公子,那地兒實在去不得?!币宦犑峭暇嚪騻兗娂姅[手。
凌軒本以為是錢沒有給夠,提出加錢。
得到的回答卻是:“這不是錢多錢少的事,那地方晦氣,去了怕是要惹一身騷,搞不好有命去沒命回?。 ?
在淮揚時遠離京師,凌軒從未聽過這等說法。
此刻聞言,不禁愕然。
他想細問緣由,對方卻支支吾吾,最后只憋出一句:“太多了,不知從何說起?!?
無奈之下,凌軒只得親自執鞭,駕車前行。
凌軒不得不承認,駕車可比騎馬難上太多。
所幸這段路并不算長,他學著車夫的樣子,反復確認馬匹能聽懂自己的指令后,這才小心翼翼地駕車上路。
駕車遠不如坐車那般悠閑。
不過半個時辰,凌軒便已腰酸背痛。
他不得不調息運氣,催動體內龍氣流轉,這才稍稍驅散疲憊。
直到未時,眼前終于不再是望不到頭的灌木叢與荒蕪田野。
道路漸漸收束成一條官道,來往車馬也多了起來。
凌軒下意識打量同行的馬車,那些車廂里的老爺們想必都雇有家仆駕車,唯獨他一人苦哈哈地親自執鞭。
這番對比讓他頗感窘迫,凌軒不由得挺直腰板,擺出一副“本公子就愛親自駕車”的架勢。
就這樣強撐著駕了一路,上京城門終于遙遙在望。
遠遠望去,城門口早已排起長龍。
凌軒操縱馬車靠邊,緩緩并入等候入城的隊伍。
凌軒排了一個時辰的隊伍,卻見前方紋絲不動。
環顧四周,其他排隊的人卻都氣定神閑,有的甚至三三兩兩打起了葉子牌消遣。
他忍不住朝旁邊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喊道:“這位兄臺,在下初來乍到走商,不知這隊伍為何遲遲不動?兄臺可知其中緣由?”
那馬車的車夫已去路邊樹林小解,車主正倚在窗邊吞云吐霧。
聽到問話,他斜眼瞥了凌軒一眼,嗤笑道:“呵,新來的吧?難怪這般毛躁,你且安心候著吧,天黑前能進城都算你運氣好,京差辦事,講究的就是一個不急不躁?!?
凌軒面上道謝,心中想的卻是,這算什么回答?
莫非是盤查格外嚴格,生怕有人對真龍不利?
思及此,凌軒下意識瞥了眼身后包裹中的長劍,可是立馬又轉念想到,真龍陛下乃當世修士,豈會懼怕凡鐵?
正百思不得其解時,隊伍終于緩緩蠕動起來。
巍峨的城門漸漸清晰,凌軒已能看清匾額上“上京城”三個大字。
只是隊伍只動了這么一會兒,就又停下來了。
還好,隨著距離拉近,凌軒終于明白隊伍遲滯的緣由。
問題不在城門,雖然城門前關卡森嚴,但持槍侍衛如青松挺立。
個個一看就是盡忠職守的模樣,絕對沒有瀆職。
不過可惜,負責盤查的不是他們,他們就像一塊背景板,只負責立在那里。
而盤查的官吏卻衣衫不整,脖頸還有胭脂,一副剛從溫柔鄉里被拽出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