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惶恐和驚懼涌上心頭。

明長恩雙膝一軟，便生生跪了下去。

面上再不復方才的高傲和暴怒，只剩下幾乎看不見血色的慘白。

“大哥，我錯了。”

“我絕沒有那個意思。”

“我不敢，你知道的，我不敢的。”

明青達一步一步，不緊不慢的走到明長恩的面前，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詫異。

“三弟這是什么意思？”

“你這動不動就下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個什么很不好相處的人呢。”

“快快快，快起來，你這樣可真看不出什么一言九鼎的樣子了，憑白讓小輩看了笑話。”

明長恩戰戰兢兢的起身，不住地吞咽著口水，整個人仿佛已經緊張到了極點。

“大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這就走。”

明青達面上依舊帶著幾分不解。

“走？你這般氣勢洶洶的帶人沖進來，我還以為你要將這明園給拆了。”

“怎么，來了母親的這里也不知去拜會一番，我明家的家教莫不是已經被你忘得干干凈凈？”

聞言，明長恩腿一軟，紛紛亂亂的思緒在聽到母親二字的那一刻，盡數被恐懼填滿。

殘余的酒氣被沖散。

他似乎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他竟然敢帶著下人擅自沖入母親的明園，對母親著意看顧的人動了手。

這種舉動的后果，比起他先前說的幾句話被明青達這位明家家主聽到還要來的可怕許多。

他又一次跪了下去，蹣跚上前，抱住明青達的大腿，發出哀求。

“大哥，救我，求你，幫我給母親求求情，放過我這一次，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明青達微微伏下身子，拍了拍明長恩的臉。

“三弟啊，早些去萬壽堂跪著吧，你應該清楚，這里發生的事不可能瞞得過母親。”

“至于求情，你應該也清楚，在這明家，母親決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動搖。”

他將明長恩攙扶起來，喚來了一個下人。

“快，將你們的主子帶出去吧。”

那下人戰戰兢兢的過來，扶著神情有些渙散的明長恩出了院子，其余的幾名下人也連忙將那兩個被明晟重傷的下人帶走。

院子里一時便又清凈了起來。

明晟此時面上一片漠然，心頭卻頗為觸動。

他似乎又一次的低估了明老太君在明家內部的影響力。

明長恩居然對明老太君懼怕至此？

當然，明青達這位看似對明老太君言聽計從的明家家主，在明長恩眼中的分量倒也相當不輕。

也不知究竟是明青達手段過人，還是這明長恩太過廢柴。

思緒一閃而過，隨即了無痕跡。

他轉過身拍了拍柳若雪的手臂，輕聲道：“你們先回房。”

柳若雪輕輕垂眸，點了點頭。

隨即便扶著翠花雙雙離去。

等他回過頭的時候，便看見了一張意味深長，又帶著幾分冷冽的臉龐。

“你早就知道你父親會來？”

他雖是疑問，語氣卻極為肯定。

“昨天你突然派人請我，說要商議科舉之事，為的就是現在吧。”

他鼓了鼓掌。

“倒是個好謀算。”

“不過你是怎么謀算或者說引導那個蠢貨如此恰到好處的出現，倒是很令我好奇。”

明晟面容平靜，卻帶著幾分似有若無的拘謹。

“您都說他是個蠢貨了，又何須謀算什么。”

明青達深深的看了明晟一眼，笑了笑，倒也并未繼續尋根究底。

“也罷，事已至此，你應該清楚，利用我的代價。”

明晟勾起唇角，笑容平和。

“自然。”

明青達看著明晟這仍舊稍顯稚嫩的臉龐，眼神中一向的居高臨下卻隱隱多了幾分不曾有過的慎重。

他突兀的笑了起來，沒有再多說什么。

只是轉身離開時，他似是關心又似是囑咐的說了句。

“記得好好考。”

話落，他的身影也隨之漸漸消失在門外。

明晟收回了視線，身軀在不經意間挺直了三分，便帶著漫不經心的表情，緩步向著內院走去。

……

“放心，等給你用了我秘制的藥膏，不出半日，就能消去你臉上的痕跡。”

房間內，明晟一邊說，一邊將一種藥粉混合水攪拌成白色的膏狀物。

一旁，翠花腫著臉瞪大眼睛看著，眼神中滿是期待。

不多時，明晟將攪拌好的膏狀物在抹在手上，看向翠花，道：“一開始會有點疼，忍著點。”

翠花閉上眼睛，仿佛就義一般緊繃著小臉。

直到一抹刺痛，隨后又迅速散發著陣陣冰涼的感覺蔓延在她的臉上，她才有些驚詫的睜開了眼。

似乎，還有點舒服？

本身火辣辣的痛楚隨著藥膏的覆蓋，幾乎要感受不到了。

“主子，你好厲害啊。”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正給她認真上藥的明晟，眼神中滿是崇拜。

“少給我戴高帽。”明晟輕輕敲了一下翠花的腦門。

“你個蠢丫頭，就你這小身板還想保護別人。”

“下次不能力敵的時候，可要聰明點，想法子智取，知道嗎？”

“痛！”翠花捂了下腦門，眼神中透出幾分委屈，隨即眨了眨眼，有些呆萌的問道：“那該怎么智取啊。”

上好了藥，明晟拿過手帕擦了擦手，聽到這話，一時間沉默了。

片刻后，他看著自己這個呆呆傻傻的小廚娘，眼眸微深。

“小花，想成為高手嗎？”

翠花眼神亮了起來。

“有多高？能和韓叔一樣厲害嗎？”

明晟眸光清正：“說不定比韓叔還要厲害。”

“那我要成為高手，這樣我就可以保護主子和夫人了！”

翠花捏著小拳頭，信誓旦旦。

明晟認真的看著翠花。

“但這是要付出代價的，你可能會活不過二十五歲，這樣，你也愿意嗎？”

翠花神情一怔，似乎在思考著什么，但那一雙清亮的眸中卻沒有半分退縮。

只是片刻時間，就有了答復。

“我愿意。”

同一時間，一個小巧玲瓏的身影突然推門而入。

“我也愿意！”

桑文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們，眸中似有些許火光在其中閃耀。

明晟微微一愣，目光在兩張小臉上來回轉動。

半晌，他沒有說什么后遺癥日后可以補足的言語，只是十分平靜的吐出一個字。

“好。”

輕輕淡淡的聲音飄蕩在屋檐下。

似是回應，又似承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