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外。

有伴著敲鑼打鼓的唱名聲響起。

“恭賀明家少爺明晟中得院試案首！”

院內亦是有許多人前來相迎，亦有府內管事發放賞銀。

明老太君更是直接宣布，自明日起將大擺流水席十天，邀請這蘇州城所有有頭有臉的家族前來赴宴。

一時間，好不熱鬧。

明晟才剛剛回府，便被早已經候在外面的管家迎進了萬壽堂。

“好孫兒，乖孫兒，竟給我明家掙來了這般大的臉面，當真不錯?！?

才一進去，明老太君便將他喚到身前，言語間絲毫不吝惜對他的夸贊。

比起上次看似慈善祥和，實則淡漠清疏的態度，此次明顯要親近了許多。

果然，這秀才和童生之間的差距當真大的驚人。

更不必說，他還是院試案首。

幾月后的鄉試幾乎是必然可以考過。

作為一個明家出身，幾乎是板上釘釘的舉人老爺，即便是明家也不可能不重視。

面對明老太君的夸贊，明晟自是滿臉帶笑的應和。

盡量的表演著一個乖孫子的形象。

和藹可親的祖母，乖巧懂事的孫兒。

倒真是一幅天倫之樂的畫面。

這時，門外傳來推推嚷嚷的聲音。

接著，只聽噗通一聲。

一個滿臉迷茫的中年男子便跪在了堂下。

明晟眸光微動。

竟是明長恩？

明長恩哀號一聲，叫屈道：“娘，你這是做什么？”

明老太君拍了拍明晟的肩膀，似作安撫，隨即看向明長恩滿臉嫌棄道：“你還有臉叫我娘？”

“晟哥作為你的長子，如今更是考中了院試案首，你這個當爹的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莫要以為老身年紀大了，就不知道薛梅那賤人干得好事！”

“居然敢污蔑我孫兒不是明家血脈，還派了惡奴去害我的乖孫，七出之罪她怕是犯了個遍，哪里還有資格做我明家的媳婦！”

明晟暗自冷笑。

現在倒是想起翻舊賬了。

果不其然，明家發生的事情，有什么能瞞得過這個精明的老太太？

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聽得明老太君說話如此之重，明長恩連忙慌不迭的解釋道：“梅兒不過是一時糊涂，兒子已經懲戒了她，還望娘饒了梅兒這次?！?

明老太君擺了擺手，不耐煩道：“老身可沒精力聽你說這些。”“滾出去跪在院子里，等你什么時候知錯了再說！”

明長恩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懼怕。

明青達作為明家家主都害怕他們這個母親，又何況是他？

他嘆了口氣，剛準備起身去院外跪著，這才忽的看見了站在明老太君身側的明晟。

一瞬間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怒不可遏道：“是你這個小畜生在母親面前搬弄是非的吧，古語有云，子不言父過，我看你讀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明晟愕然。

他沒想到自己這個渣爹的想象力居然這么豐富。

只是他還來不及說話，明老太君的臉色便沉了下去。

“來人，給我把這個不孝子掌嘴二十！”

話落，當即便有兩名仆從快步而來。

一人按著明長恩，一人則是毫不手軟的給明長恩掌嘴。

啪啪啪！

清脆的響聲聽著竟頗有幾分悅耳？

明晟一副著急的模樣求情道：“祖母，饒過父親吧，父親也是誤會罷了?！?

明老太君輕輕拍了拍明晟的手背，道：“你父親這人整日在外廝混，腦子也不靈光了，就該給他點教訓，不然如何撐得起三房的家業？”

明晟此番求情的姿態也不過是為了維持先前那個乖巧孝順的形象，可不是當真擔心明長恩什么。

聞言，他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樣，似是不忍看自己生父的慘狀，緩緩側過了頭。

二十耳光打完，明長恩便被兩名下人拉出了萬壽堂，送到了院中罰跪。

明老太君既然發話了，在這明家就相當于圣旨。

無人敢不遵從。

明長恩此刻雖然臉都痛得麻木了，卻也依舊安安分分的跪在院中，再不敢有絲毫動作。

不過至此，明老太君也并未再繼續提及薛梅之事。

明晟自然清楚，薛梅如今終究是懷著明家子嗣。

除非真正犯下了什么不可饒恕的大罪，都只會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今日將這明長恩叫來，某種意義上就是為了給他這個院試案首出氣的。

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若識趣，便是明家年輕一輩值得培養的麒麟之才。

若是不知好歹，眼下這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怕是會當場便翻臉不認人。

暗自搖了搖頭，他便也耐著性子陪這位明老太君玩起了祖慈孫孝的戲碼。

乖順的模樣看著很得明老太君的喜歡。

說著說著，明老太君似是想到了什么，出聲問道：“老身聽說你和你母親住在那幽月居？”

明晟點頭應道：“是的，祖母?！?

明老太君很是不滿意的又數落起了明長恩。

“也不知你這個爹是怎么當的，你們母子二人身子不好，如何住得慣幽月居那等荒僻冷肅之地？”

“聽祖母的，來老身這明園住，老身已經命人將其中的春華院收拾了出來，今日便搬過來吧?！?

明晟心下微沉，面上卻也只得做出一副驚喜之態。

“多謝祖母，孫兒這就搬來?！?

他知道，這可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而是通知。

但凡明老太君發話，即便是明青達這個明家家主亦要乖乖遵從，又何況是他？

不過也好，如今他算是將他那渣爹得罪了，指不定心里怎么記恨他呢。

住進這明園之后，旁的不提，再想找麻煩，怕是千難萬難了。

只是日后一直在這老太太眼皮子底下，總歸有些別扭。

不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現在的他，還沒有拒絕的資格。

拜別了明老太君，他當即轉身離開。

明晟走后，明青達從暗室中走了出來。

“母親這是看上了這個孩子？”

明老太君眸光淡淡，再不見半點慈善祥和。

“年紀輕輕就能在院試奪得案首，鄉試只怕也難不住他，如此不出幾年，便是踏足金殿，狀元及第，也未嘗沒有可能。”

“你要清楚，我明家背靠長公主和殿下固然可得一時之盛，但終歸要在朝堂之上擁有屬于我明家自己的聲音?！?

“既然如此，老身自然要早些落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