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費倫第一次參與手術(shù)。

藥草蒸騰的霧氣里，混雜著戰(zhàn)士咬牙強撐的呻吟，撥開霧氣往里看去，科恩正用石刀刮去戰(zhàn)士腿上的腐肉。

二十步外的空地上，女人正領(lǐng)著孩子焦急的望向這邊，婦女手中提著籃子，里頭是熏制過冬的鹿肉。

“按住他的膝蓋。”科恩的聲音沙啞得像曬裂的樹皮。

費倫感覺到掌下的肉體正在劇痛中抽搐，這個昨天還能徒手勒死野豬的戰(zhàn)士，此刻正像脫水的魚兒般在草席上掙扎。

這位戰(zhàn)士是部落中的一把好手，脖頸處掛著的狼牙項鏈則是證明。

部落中勇猛的戰(zhàn)士將會獨自狩獵巨狼，并且將狼牙作為戰(zhàn)利品制成項鏈，而這位戰(zhàn)士的狼牙項鏈足足有三顆巨牙。

看著沾滿膿血的麻布堆成小山，費倫開口：“真的不問問她妻子嗎？如果治療失敗的話，他可能就會失血過多而亡。”

科恩突然把骨鉗砸進陶盆，渾濁的藥汁濺在費倫臉上。

“還記得上次選擇截肢的獵戶嗎？”

“自從失去腿后，即使拄著拐杖費盡心思去學(xué)習(xí)行走，但也沒人再愿意和他組隊打獵。”

“失去了腿就失去了戰(zhàn)斗能力，對于戰(zhàn)士而言不亞于喪失性命。”

屋外傳來幼兒牙牙學(xué)語的聲音，費倫抬頭望著外邊，看見戰(zhàn)士的妻子正在教孩子辨認草藥。

女人深陷的眼窩讓他想起雨季前餓死的老獵戶的模樣。

因為部落會優(yōu)先把食物分配給從事狩獵之人，老獵戶失去了狩獵能力，餓到最后只能獨自鉆進樹林中打獵。

幾天后發(fā)現(xiàn)遺體時已經(jīng)被啃得失去了大部分軀體。

“告訴他的妻子，那女人一定會選擇更穩(wěn)妥，能留存性命的方案。”

“但若截了腿，那這位戰(zhàn)士就是下一個老獵人。”科恩把苦艾嚼碎敷在傷口，“但用火烙法治，有三成機會能保住腿。”

“保住腿也只不過是慢性死亡，費倫。”

“善良的醫(yī)生只會成為屠戮傷患的劊子手。”

費倫看著科恩的眼睛，只覺其瞳孔漆黑的如同夜色，正在逐漸將他吞噬。

“準備燒紅的鐵片。”科恩把皮革團成球塞進戰(zhàn)士齒間，“你現(xiàn)在出去告訴那人妻子需要新鮮蛇膽，等她走遠了再回來輔助我進行火烙法。”

……

作為費倫的第一場手術(shù)，其實過程并不順利，結(jié)果也自然失敗了。

年輕的戰(zhàn)士失去了生命，死在了他和科恩的手中。

看著眼前瘋癲癡狂的諾拉，費倫不知為何想起了自己和老科恩第一次做手術(shù)的情形。

手術(shù)失敗后，那名戰(zhàn)士的妻子也曾這般瘋癲的在屋外大哭不止，并在第二天于家中自殺。

至于那可憐的孩子至今還寄養(yǎng)在別人屋中，靠著別人母親的奶水過活。

塞提斯大人在得知此事后異常生氣，將女子的尸體拖到河中遺棄了，因為她的自殺是背棄血月大人，是放棄了進入神國的行為。

“咳咳，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顧青平一聲低咳令諾拉恢復(fù)了常態(tài)。

“德諾拉，你來這是為了帶飯給費倫的吧，我就不打擾你倆了。”

顧青平說著，朝二人揮了揮手，卻發(fā)現(xiàn)費倫呆愣在原地像是思索著什么。

顧青平?jīng)]有多想，領(lǐng)著諾拉離開了屋子，身后德諾拉則牽著沉思的費倫執(zhí)意要目送神使和巫女離開。

“有些不對勁。”剛一出門，諾拉卻低聲提醒眾人，“我聞到一股很重的腥臭味。”

顧青平仔細聞了聞，卻什么也聞不出來，缺少野外活動經(jīng)驗的他并沒有鍛煉出如此精湛的嗅覺。

德諾拉聞言將手撐在地上，隨即地面中的泥漿開始像燒開了的水般不斷翻動。

很快便從雜草中抓出一位匍匐著偷窺的人。

那人的裝束與諾拉他們差距不大，都是裹著稀薄的獸皮，只是細看下顏料涂抹的圖案卻全然不同。

“你是何人！來我們部落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德諾拉出聲喝道。

“我是提爾，來自狼爪部，來此處找人，誤入貴地，不好意思。”

提爾雙腿被泥漿束縛，卻并不慌亂，臉上涂滿了泥漿，使得眾人看不清樣貌。

“德諾拉，操縱泥漿去掉他臉上的遮擋，我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膽。”

“我警告你們，見到我的臉可是會有危險的，我提爾勸你們不要多管閑事。”提爾出言威脅，可在顧青平看來卻是色厲內(nèi)荏。

德諾拉并沒有予以理會，自顧自的操縱泥漿，令泥漿沿著腳逐漸向上延伸，很快便蔓延到了臉部。

不知為何，顧青平此時心頭隱隱有不安的預(yù)感，他低下頭刻意不去看那人的臉。

“不聽勸是吧，完了，你們都要完！”

提爾仍在叫囂著，可由于四肢都被束縛，他并不能做出反抗。

很快，提爾面部的泥漿便被去除，而在那泥漿面具下的，則是一張腐爛生蛆的人臉。

眾人頓時見之色變，因為那人臉已經(jīng)腐爛到了不時有汁水滴落，坑洞中還有著白色蛆蟲正在鉆進鉆出。

“繼承者！”諾拉大呼出聲。

“哼，我之前可是警告過你們，現(xiàn)在你們都得給我死！”提爾顯然對于對方吃驚的模樣很是滿意，“既然被你們發(fā)現(xiàn)我是繼承者，那你們就一個也別想走！”

費倫看著對方惡心至極的臉，頓時干嘔不止，即使他跟著科恩做過許多手術(shù)，可也沒有見過這般惡心的場景。

但很快他便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頰有點癢，他伸手抓了抓，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像是干枯的樹皮般脫落。

他震驚的望向一旁，德諾拉和諾拉的臉皮底下正在有數(shù)條筋脈似的東西正在鼓動，而顧青平則低著頭不知是何情況。

“嘶！”

一陣劇痛襲來，使得費倫驚呼出聲，數(shù)條蛆蟲從臉上簌簌落下，而臉上的瘙癢感愈發(fā)強烈。

“我是個很害羞的人。”提爾大笑著，“所有見到我真身之人都會和我一樣遭受蛆蟲的噬咬。”

“這就是我的能力‘百蟲噬心’，哈哈哈。”

提爾伸手指向?qū)γ嫖嬷樀谋娙耍骸澳銈儗贿@些可愛的蟲子們一點點吞噬，從血液到器官啃食殆盡。”

“只要一個時辰的時間，你們就會成為它們的養(yǎng)分。”

“哦，對了，那邊那位美麗的小姐，這么美麗的臉龐我可舍不得一下子毀掉，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就讓你多活一會吧，我想想，就讓你被啃個一天一夜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