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在鴉巢巷中回旋，卷起地上的塵土與腐臭，三名冒險者與那只出言要求談判的吸血鬼衍體對峙著，氣氛詭異而緊張。?

“談一談？”

洛奇挑了挑他那線條優美的眉毛，暗金色的眸子中閃過一絲訝異與警惕，但他很快便恢復了笑容：

“有意思。我倒是第一次遇到喜歡在動手之后才想起用語言交流的怪物。不知閣下想談些什么？是關于這美麗的月色，還是我們腳下這片散發著迷人芬芳的土地？”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試圖從對方的反應中捕捉更多的信息。

那只吸血鬼衍體，姑且稱之為“首領衍體”，因為它看起來確實比另外兩只更加沉穩，也更具智慧。

它緩緩抬起頭，兜帽下的陰影更深，只能看到一雙在黑暗中閃爍著幽綠光芒的眼睛，以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嘴唇。

“你們……不屬于這里。”首領衍體的聲音沙啞而緩慢，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生銹的鐵器摩擦中擠出來：

“貧民區是我們的獵場。你們干擾了秩序。”

“秩序？”

格羅姆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他肩上那柄經過巴林大師強化鍍銀的【碎骨者】戰斧，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

“你們這些吸食活人鮮血的臭蟲，也配談秩序？老子的秩序，就是把你們這些見不得光的雜碎，一個個都砸成肉泥！”

他向前踏出一步，戰斧在空中劃出一道威脅的弧線，地面的碎石被他沉重的腳步踩得咯吱作響。

“格羅姆！”艾爾溫低喝一聲，制止了半獸人的沖動。

精靈游俠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首領衍體，他冷靜地分析著眼前的局勢：

“聽聽它想說什么，或許，這比單純的廝殺更有價值。”

首領衍體似乎對格羅姆的挑釁毫不在意，它的目光轉向艾爾溫，那雙幽綠的眼睛中似乎閃過一絲贊賞：

“精靈，總是更懂得權衡利弊。我的同伴，它們的損失……需要補償。”

它伸出一只蒼白而干瘦的手，指了指不遠處被洛奇匕首劃傷，正捂著傷口低聲嘶鳴的另一只衍體，以及被格羅姆一斧斬斷手臂，氣息萎靡的高大衍體。

“補償？”洛奇故作夸張地張大了嘴巴：“閣下的意思是，我們打傷了你的朋友，所以要賠償你們幾桶新鮮的血液，或者幾具溫熱的尸體？”

“你們殺了比爾……還有安娜。”

首領衍體的聲音中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明顯的情緒波動，那是一種混合著憎恨與…某種難以言喻的惋惜的情緒：

“他們也是族群的……一部分。”

艾爾溫心中一動，比爾，正是之前被澤比消滅的那只吸血鬼衍體。

而安娜，則是那位老婦人苦苦尋找的女兒，現在想來，安娜的下場已經不言而喻。

看來，這些衍體之間，確實存在著某種特殊的聯系，能夠感知到同伴的消亡。

“所以，這就是你們今晚傾巢而出的原因？”

艾爾溫問道：“為了給死去的同伴復仇？”

“不是復仇，是為了生存。”

首領衍體緩緩搖頭：“我們不想與你們全面開戰，落石城的活人很多，但你們很麻煩。”

它的聲音依舊沙啞，但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我們……只是想活下去。”

“活下去？”

格羅姆嗤之以鼻，【碎骨者】戰斧在他手中蠢蠢欲動：“那些被你們殺害的平民，他們不想活下去嗎？”

“那是生存的代價。”

首領衍體辯解道，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我們并非自愿墮落。我們曾是人類，和你們一樣。但那家伙剝奪了我們的一切，將我們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那家伙……”

艾爾溫捕捉到了關鍵：“你們的主人？一只真正的吸血鬼？”

首領衍體的身體明顯震動了一下，幽綠的眼眸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懼：“一個以折磨和奴役我們為樂的……高階吸血鬼！我們是從他的魔爪下僥幸逃出來的！”

它身后的幾只衍體也發出了低低的、充滿痛苦的嗚咽，仿佛勾起了不堪回首的記憶。

“逃出來？”洛奇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這么說，你們現在是……‘自由’的吸血鬼了？”

“自由，只是奢望。”

首領衍體苦澀地說道：“我們無時無刻不活在他的陰影之下，落石城只是我們暫時的避難所。我們殺戮，只是為了積攢力量，積攢能夠……真正擺脫他的力量。”

它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我們可以達成協議，你們離開貧民區。不再干涉我們的生存。作為回報，我們可以提供……你們想要的東西。”

“我們想要的東西？”洛奇饒有興致地問道：“比如說？黃金？寶石？”

吸血鬼衍體抬起頭，直視著艾爾溫三人：“我們知道，你們是冒險者。冒險者只為金幣而戰。我們可以給你們金幣……很多金幣。只要你們放過我們，離開貧民區，不再追查。”

“金幣？”洛奇的眼睛亮了起來，他與格羅姆對視一眼，笑道：“這聽起來倒是個不錯的提議。畢竟，和一群只想活命的‘可憐蟲’打打殺殺，傳出去也不太符合我吟游詩人的浪漫形象。不過嘛……”

他話鋒一轉：“口說無憑，我們怎么知道你們不是在拖延時間，或者設下陷阱？”

“就是！”格羅姆甕聲甕氣地附和道，他雖然魯莽，但也知道沒有好處的戰斗不值得賣命：

“先讓老子看到金幣！亮閃閃的金幣！少于一百五十枚，想都別想！”

艾爾溫依舊沉默不語，他冷靜地觀察著首領衍體及其同伴的反應，試圖從它們的微表情中判斷真偽。

這些衍體所言，確實解釋了它們為何會突然變得如此謹慎，也解釋了它們為何會主動尋求談判。

如果它們真的是從某個強大吸血鬼手下逃出來的，那么它們的處境，或許比單純的嗜血怪物更加復雜。

首領衍體似乎看出了他們的疑慮和貪婪，它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個沉甸甸的、看起來頗為精致的錢袋，扔在了三人面前的地上。

“叮當”一聲，錢袋落在積滿塵土的石板上，散開了袋口，露出里面黃澄澄的金幣，閃爍著誘人的光澤。

“這里……是兩百枚金幣。”

首領衍體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肉痛：“相信它們足夠買下你們的仁慈。”

格羅姆的眼睛瞬間瞪圓了，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洛奇也吹了聲口哨，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只有艾爾溫，依舊面無表情，但他的手指，卻在長弓的弓弦上輕輕撥動了一下。

鴉巢巷的交易，似乎在金幣的光芒下，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

與此同時，貧民區另一端的街道上，澤比與萊娜面對著那只提出“談一談”的指揮官衍體，氣氛同樣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