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把最后一只蟑螂藥塞進墻縫時,樓上又傳來規律的撞擊聲。這是本月第三次,聲波穿透鋼筋水泥,在她耳蝸深處炸開冰涼的刺痛。她攥著藥盒的手指泛起青白,目光掃過茶幾上泛黃的《環境噪音防治條例》,扉頁折痕里夾著三張報警回執單。
“鐘先生,您家狗該做絕育了。“她撥通物業電話,語氣比昨天多出三分篤定。聽筒里傳來沙沙的雜音,仿佛有無數只甲蟲在啃噬金屬。物業主任的答復與上周如出一轍:“鐘鳴家根本沒養狗。“
電梯鏡面映出林靜浮腫的眼瞼。她將耳朵貼在1204室鐵門上,捕捉到類似鐵鏈拖拽的摩擦聲,混著斷斷續續的嗚咽。當她舉起手機準備錄音時,門縫里突然滲出渾濁的液體,在地磚上蜿蜒成扭曲的阿拉伯數字“7“。
“這層就我們兩戶。“鐘鳴開門時帶起的風掀動他褪色的藍襯衫,領口處洇著可疑的暗斑。四十瓦的廊燈在他眼窩投下深井般的陰影,“您聽見的或許是水管共振?“他說話時始終用右肩抵著門框,左手藏在背后,腕表鏈節相撞的脆響蓋過了屋內某種機械運轉的嗡鳴。
次月暴雨夜,林靜被天花板滲下的血水驚醒。警笛聲穿透雨幕時,她正盯著1204門前堆積如山的快遞箱,每個面單都印著“寵物止吠器“。法醫抬出裹尸袋那刻,圍觀人群里爆發出細碎的抽氣聲——鐘鳴左胸插著半截金屬鐘擺,傷口邊緣結著藍綠色的銅銹。
“死亡時間至少兩周。“年輕警察翻著現場照片,玻璃茶幾上擺著過期半年的降壓藥瓶,“奇怪的是遺體沒有腐敗跡象,就像...“他忽然噤聲,檔案袋里滑落的X光片顯示死者肋骨間嵌著枚齒輪狀異物。
林靜搬離前最后檢查信箱,發現積壓的物業繳費單下壓著張泛黃的《鐘表匠從業資格證》。發證日期是2007年7月7日,持證人照片上的鐘鳴正在調試座鐘,背景墻上掛著十二把形態各異的銅鑰匙。
三個月后新租客致電林靜,說在儲藏間發現座老式落地鐘。“鐘擺聲音特別大,但怎么都找不到上發條的孔...“對方突然壓低聲音,“您知道嗎?鐘體背面刻著行小字——'第七修正案生效紀念'。“
暴雨再次侵襲城市那夜,林靜在新聞里看到某位人大代表提議修改噪音污染界定標準。鏡頭掃過提案文件時,她注意到簽名欄的鋼筆字跡與鐘鳴資格證書上的如出一轍。雨水敲打窗欞的節奏逐漸與記憶中的撞擊聲重合,她終于聽清那永恒循環的旋律里藏著機械表芯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