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大雨滂沱，工人醫院門口，貝蒂打著傘站在噼里啪啦的雨幕中。

她那握著手機的左手微微發抖，前男友王軒的最終告白，讓她有些恍惚，分明只是一場游戲。

她并非為王軒的死而傷心。

她根本不在乎。

“為什么要哭？一場自我感動毫無意義的自殺，沒骨氣！”

貝蒂深吸一口氣，目中泛起厭惡，毫不猶豫把王軒最后被攔截的短信刪了。

“什么叫有意義？應該是十年前，2289年5月19號的那個晚上，隔壁那懦弱的雀斑男生，意外發現你的父親第一次把你拖入地下室時，無動于衷。你覺得，他應該站出來，拯救你的靈魂？”喬淵戲謔開口。

見狀，貝蒂嘴角抽動，泛紅的目中第一次銳利清明：“對！”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這么想的，他的死毫無價值！”

在心底吶喊的貝蒂越發激動：“為什么，為我而死的男人這般浪費，這該死的命運，我就是不服！”

她的雙眸更為猩紅。

“哦，那你的母親呢？”

喬淵對貝蒂完全知根知底，越是如此，他越是期待復仇強烈的野心家究竟能翻出什么樣的水花。

到底是轟轟烈烈，還是半途暴斃，似乎……都很不錯。

貝蒂頓時神色變化，她簡單梳理了一下情緒，沒有急著回答。

她轉過身朝威廉·蘭德告別：“蘭德先生，謝謝你，明天周五，傍晚后我就可以去伊頓大劇院試音了?！?

車里的威廉微笑頷首。

剛剛那通電話，他直接打給了西郊余燼大隊隊長，知會了這次自殺案的所有細節，在得知貝蒂是清白之后，他終于放下心來。

蘭德家族即將會邁入聯邦新貴族階級，移居銀月都中心城。

既然已經與愛麗絲·貝蒂談了，他必然需要知根知底。

新貴族階級同升華者一樣，也分為十二階，一階新貴是起步。其中涉及很多規矩，但還好，可以容納一兩個舊貴族眷屬，剛巧還有名額。

貝蒂獨自走進了住院部。

剛剛爸爸的話……沒錯，不作為的母親也是惡魔！

兩年前，母親因病從新倫敦，來到醫療水平更高的銀月都，給了她一大筆錢，讓她上的起舊城區最好的霍克高中。

兩年后的今天，母親已經病入膏肓，在病床上躺了幾個月。

貝蒂并不在乎，她甚至都沒有去管母親，任憑對方自生自滅。

如果不是為了接近蘭德先生，需要編織出一個為母親籌錢看病的借口，今晚她都不會來住院部。

“最應該為你犧牲的不是王軒，也不是十年前隔壁的雀斑男生?！?

喬淵繼續揶揄：“仇人就在面前，何必掙扎？事實上王軒的死意義很大，徹底掃清了你的負面影響?！?

他指的仇人自然是貝蒂的母親，不作為的母親。

“……”貝蒂的呼吸漸漸急促。

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但沒錯，在她童年仇恨父親的時候，一樣仇恨著母親，都是雙手沾滿鮮血的魔鬼。

登記后，她做電梯來到26層腸胃科病樓，左屬走廊第三間26009號房就是。

銀白色病床上躺著一位骨瘦如柴的金發女人，膚色灰暗一片，眼眶深陷，看起來很老，鷹鉤鼻前戴著鏈接到墻壁上的呼吸器，正在睡覺。

床頭柜上還擺著半根熄滅的雪茄，和些許煙灰。

母親喜歡抽雪茄，腸胃已經被完全摘除，每天需要通過打葡萄糖維持生命。

當初把錢都供給了她上學，并沒有得到最及時的治療，或更換義體胃，也讓她一直下不去手！

她討厭所謂的情感，不過都是用來束縛人的枷鎖。

“放心病房里沒有監控。”

喬淵能感受到貝蒂強烈且沖動的意向，但更多的是猶豫，徘徊，拿捏不定主意。

說白了，就是個滿腦子只會上床的碧池，自尊心強大的同時又很脆弱膽小。

天天想著逆天改命的小女孩罷了，庸者自庸。

不過貝蒂對他來說，就是個玩具，有趣的玩具，值得開發的玩具。

他的話，讓貝蒂微微咬牙，是，只要拔掉眼前女人的氧氣管就可以了，沒有人會看見。

給她錢只是因為母親懺悔?？扇绻麘曰谟杏?，還需要法律做什么？

她恨，時時刻刻都在恨！

她下意識伸出了手。

“下得去手么？”

貝蒂越是掙扎，喬淵便越是像撒旦般在對方腦海里低語，樂此不疲。

“不……”貝蒂搖搖頭：“我要進入蘭德家族，不能因她臟了我的手?！?

她回過神來迅速收回手，深知這一切的來之不易，五年了，來銀月都整整五年了，終于可以接觸到上流，朝夙愿前進。

“嗯，還是有腦子的?！眴虦Y繼續笑道：“可惜了，你的母親，早晚會被威廉·蘭德治好?！?

雖然他一直都覺得貝蒂是碧池，但不得不說，這場游戲越來越好玩了，還有什么比人性的掙扎更有趣？

天天只會騙錢出軌的撈女，或許這輩子都踏不出那一步，就是沒種，就是慫。

“什么？！”

驟然間貝蒂神色震蕩。

她可以接受母親像植物人一樣活著，生不如死的活著。

就當是對方在贖罪。

但完全不能接受母親恢復正常人的生活，絕不允許！

憑什么。

她沒有下手已然是最后的仁慈，助紂為虐的母親不配活！

“愛麗絲？是你么愛麗絲？”病床上的枯槁女人有了動靜，緩緩睜開渾濁的金棕色雙眸，看向門口一側。

那里什么都沒有。

貝蒂已經離開了病房，她怕自己忍不住，強行拔了母親的氧氣管。

她就坐在門外走廊的椅子上，雙手緊緊的捂著腦袋，十指刺入發梢。

耳邊傳來母親微弱的呼喚：

“愛麗絲，是你，一定是你，媽媽錯了，原諒媽媽吧……”

“我知道愛麗絲不會記恨的，還記得愛麗絲五歲那年，在生日宴上對我說，長大后要帶媽媽去樂園……我一直都知道，那是愛麗絲的愛?！?

“愛麗絲，媽媽也愛你……”

椅子上的貝蒂雙眸通紅，隱約有淚水打轉，母親的話分明溫柔，卻像一根根刺扎進她的心底。

為什么…為什么這般溫柔的母親在童年一直沉默，一直不作為！

“痛苦么?！?

“憎恨么?！?

喬淵越來越有興致了。

他之所以選擇貝蒂，沒有換其它玩具的打算，和貝蒂的童年經歷密不可分。

因為絕大部分受到童年陰影的小孩，大多會變得孤僻，性格扭曲，甚至是走上犯罪的道路，但貝蒂迥然不同。

對方雖然一直在騙錢出軌給男友戴綠帽，但卻有所計劃，雖然在細節上一塌糊涂。

貝蒂對于原生家庭的恨，強烈到幾乎是血海深仇的地步，一直沉默，不過是尚且弱小，還不夠主宰自己的命運。

但只需要稍加指引，往往就會成為下一個湯姆·馬沃羅·里德爾，在對方掙扎的心底，擁有著極為龐大的野心。

對這一點喬淵很感興趣。

貝蒂用力咬著嘴唇，在眼角擠出一滴眼淚后，她深呼吸幾下，用手擦拭掉，并堅定的站起身來。

“惡就是惡！我不會讓她康復，她不配，永遠不配！”

喃喃中，是貝蒂對自己的誓言，也是對喬淵所說。

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呦，終于說出一句有骨氣的話了，可別讓我失望。”

“我…會的！”面對喬淵的戲謔，貝蒂忐忑中更為堅定，她漸漸明白自己要去做什么了。

走出住院部的時候已是晚上十點鐘，雨還在嘩嘩的下著，三月驚蟄的雨，很涼。

貝蒂招了一輛浮空出租車，去往舊城區中心，蘭德大街附近。

她住在那邊。

偌大舊城區仿佛冷清的演唱會，四周一圈都只是零星燈輝，只有最中間的那一小撮亮如白晝。

相比之下，南部盡頭的中心城，那一望無際的霓虹森林，就像遙不可及的夢，看得見，摸不著。

貝蒂略顯疲憊的打著哈欠。

為了保持身材，正常今晚她會去健身館鍛煉的，但現在只想睡覺。

出租車的速度很快，但價格同樣不菲，起步價20，每公里+2塊。

還好從王軒那里陸續拿了五六萬，大部分都存在星聊上，類似舊時代的wx，是當前聯邦最主流的聊天軟件，人人都在用。

十分鐘后，金茉莉社區到了。

一棟棟住宅樓和寫字樓比鄰，大量絢麗霓虹映照在墻壁和窗玻璃上，來往浮空車最是密集，低空飛行井然有序。

這是舊城區最高檔的小區，距離蘭德大街只有一公里路，不遠處就是霍克高中，去伊頓大劇院也近。

舊城區的樓層普遍較低，頂多三五十層，不像中心城那邊，都是數百層巨大高聳的立體巨構。

貝蒂嫻熟的走進3號樓電梯，去往10樓，作為舊城區寸土寸金的地段，一室一廳50平米房子，每個月租金高達4000塊。

不過她喜歡這里。

只有在這里，才能感受到一點來自銀月都中心城的浪漫。

高消費更會促使她向上爬。

“爸爸我要洗澡了。”

這十天來的相處，讓貝蒂已經習慣了在喬淵面前展現自己。

“明天請假吧?！?

“啊？”貝蒂剛脫下裙子，愣了一下，不太清楚爸爸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