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仙人球 三

夫妻二人進(jìn)入了冷戰(zhàn)狀態(tài), 杭辛不問這女人的來路以及他們都談了些什么。 魯一涵也不解釋, 還是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杭辛心里有氣, 她為他買回一屋子的仙人球, 希望他活得久些。 讓他活得久些干嗎? 就是可以更長久地傷她的心嗎? 他主動解釋一下會死嗎?

她報(bào)復(fù)性地拉開窗簾, 讓強(qiáng)烈的陽光闖進(jìn)來。 魯一涵看見陽光像被人剝光衣服似的難受, 他讓杭辛拉上窗簾。 杭辛根本不理, 她站在窗戶前, 背對著魯一涵。 “ 你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非要藏于陰暗中?” 說著, 她轉(zhuǎn)過身來, “ 就是她嗎?”

“ 現(xiàn)在說這個有意思嗎? 請你拉上窗簾。” “ 我要是不拉呢?”

“ 你這就是謀殺!”

杭辛冷笑一聲, 走出了房間。 謀殺就謀殺吧, 她不相信一窗戶的陽光就能殺死他。 自從魯一涵出院回家, 這房間像陰間一樣終日不見陽光, 陪葬的還有這些衣櫥啊、 電視啊, 對, 還有結(jié)婚照。 這是主臥室, 當(dāng)時接回魯一涵的時候, 她想都沒想, 就讓魯一涵住在主臥室, 因?yàn)樗恢弊≡谥髋P室, 一直在等他回家。 如今真的把他等回來了, 她卻不愿意跟他睡在同一張床上。

一年多不回家的丈夫, 杭辛咬他幾口都是應(yīng)該的, 就不要談什么和和美美同床共枕了。 為了便于夜間的照顧, 杭辛睡在主臥室旁邊的小房間。 其實(shí)自從魯一涵用了紙尿褲后, 沒那么麻煩了。 魯一涵吃得不多, 大小便相對較少, 杭辛夜里都不需要過來看他了。

魯一涵心里明白杭辛恨他, 恨又怎么樣呢? 他巴不得她殺了他才好呢。 他痛恨自己還活著, 為什么不一下子干干脆脆死掉呢? 非要這樣丟人現(xiàn)眼。 白天章茜茜來, 他看見她, 倒是眼圈一紅, 可她連一滴淚都沒有, 只急切地問他, 孩子今后撫養(yǎng)費(fèi)怎么辦? 為什么那個柔得似水的女人變得這樣面目皆非? 他給了她一個飯店, 股權(quán)都?xì)w她, 她還嫌不夠。

杭辛自拉開窗簾后, 半天沒進(jìn)這房間。 她再次進(jìn)來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了, 白晝的亮光開始淡下去。 杭辛左手拎著一瓶紅酒, 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夾著一個高腳杯。 她把高腳杯放在窗臺上, 倒上半杯酒, 身子側(cè)靠著窗臺。 她開始跟魯一涵說話了。 “ 你知道這個窗臺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嗎?”

魯一涵動動僵硬的脖子, 沒有回答。 杭辛也沒有期待他回答的意思, 說完端起酒杯, 脖子一仰, 喝光了半杯酒。

“ 你知道我在這個窗臺用光了我的五百零一個黃昏嗎?” 杭辛一邊說話一邊倒酒。

魯一涵依然動了動他僵著的脖子。 整個下午他幾乎都是后腦勺對著窗戶的, 偶爾轉(zhuǎn)動一下腦袋, 也是眼睛盯著天花板, 他堅(jiān)決不看外面。

杭辛說完, 看看盯著天花板的魯一涵, 她又喝下了半杯。

“ 知道我這一生最后悔的是什么嗎? 就是聽了醫(yī)生的鬼話。”杭辛低著頭, 又在慢慢倒酒。

“ 你別喝了。” 魯一涵終于開口了, 他知道杭辛沒什么酒量。 “ 如果我不聽醫(yī)生的, 堅(jiān)決懷上二胎, 會生出一個兒子嗎?

我知道你想要一個兒子。” 杭辛一仰頭, 半杯酒又順利地下了肚。魯一涵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不清楚自己背叛杭辛, 是不是因

為生兒子的事, 他不想給自己這樣一個有臉面的解釋。

“ 你看, 黃昏多美, 它總把我推向我們的大學(xué)時代。 你黃昏時在我宿舍樓下等我, 我總是打扮又打扮, 鏡子照了又照, 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 杭辛說出了眼淚, 就把眼淚當(dāng)下酒菜好了, 這一口特爽。

魯一涵來不及說點(diǎn)什么, 杭辛又 “ 咕咚咕咚” 倒了半杯酒,她舉著酒杯的右手有點(diǎn)晃悠悠的。

“ 記得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嗎? 仙人球。 真扎心啊。” 她又把酒杯送到嘴邊, 有兩股血一樣的紅酒從嘴角邊緩緩地流向脖子。喝完酒, 她左手抓著窗臺上那盆仙人球。 這帶刺的仙人球, 她就想真真切切地抓緊它一回, 可她還是失敗了, 這次她不怕疼痛了, 手卻使不上勁。

杭辛喝到第七杯的時候, 人軟軟地癱在了地板上, 只說了一句: “ 太困了。” 然后她真的在地板上睡著了。

魯一涵看著睡在地板上的杭辛, 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會用鼻孔 “ 呼哧呼哧” 地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