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的應急燈管在潮濕的空氣中滋滋作響,昏黃的光線如同微弱的燭火,在斑駁潮濕的墻壁上投下一片片仿若蛛網般錯綜復雜的陰影。葉清歌用牙齒費力地撕開急救包的繃帶時,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右耳垂,只見那里的傷口已然凝結成了暗紅色的珊瑚狀結晶,散發著幾分詭異的氣息。此時,墨北溟正全神貫注地解析著星核芯片,他的睫毛上掛著細小的水珠,隨著全息投影中不斷滾動的代碼頻率輕輕顫動,好似在與這神秘的數據世界進行著一場無聲的對話。
“1999年 12月 31日 23時 59分……”墨北溟突然開口,他那沾著血跡的指尖輕輕劃過懸浮在空中的光幕,聲音中帶著一絲凝重,“所有深空探測器在這個時間節點集體失聯三秒。”
葉清歌緩緩湊近,瞬間,一股若有若無的雪松香鉆進她的鼻腔,那是量子計算機殘留的冷卻劑味道,帶著幾分科技特有的冷冽。全息投影中,原本正常旋轉的太陽系模型,毫無征兆地扭曲起來,逐漸幻化成克萊因瓶的奇異結構,在水門汀地面上投下一片詭異的拓撲圖形。那圖形好似無數只透明的水母,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肆意游弋,散發著令人膽寒的神秘氣息。
“他們在制造時空褶皺。”葉清歌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按住左耳的六芒星耳釘,瞬間,耳釘表面閃過一串二進制流光,緊接著,一幅立體星圖被投射出來。“你看獵戶座α星的輻射頻段,本該是藍色脈沖,卻變成了……”
話還未說完,生銹的通風口處突然灌入一陣腥甜的霧氣,那霧氣如同一條無形的毒蛇,瞬間打斷了她的話語。墨北溟反應極快,立刻合上軍用筆記本,但還是慢了一步。只見納米級的熒光粉塵在空氣中迅速勾勒出人形輪廓,正是昨夜那些銀衣追兵!這些由光點組成的虛影,手中握著類似星軌儀的武器,胸口閃爍著北斗倒懸的徽記,在昏暗的防空洞中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閉氣!”葉清歌大喊一聲,同時甩出電磁索纏住通風管道,她那暗紅色的發梢如同一道艷麗的閃電,迅速掃過墨北溟的臉頰。兩人不顧一切地撞開備用逃生門,就在這一瞬間,整條走廊的照明系統突然過載,鎢絲熔化的焦糊味裹挾著滾滾熱浪撲面而來。墨北溟在強光中,瞥見了追兵面具上的裂紋,透過那縫隙,他看到的竟是一張布滿電子紋路的女童面孔,左眼瞳孔里,旋轉著浩瀚的銀河星云,那景象詭異得令人頭皮發麻。
他們跌進貨運電梯的瞬間,頭頂傳來鋼索斷裂的尖銳嘯聲。生銹的齒輪發出陣陣垂死的呻吟,電梯廂如同一只斷了翅膀的雨燕,直直地開始自由落體。
“抓緊!”葉清歌大聲呼喊,她猛地拍向緊急制動按鈕,右手小指不自然地彎曲著,那是三小時前為保護星核芯片留下的舊傷。墨北溟的脊背重重地撞上操作臺,懷里的芯片瞬間迸發出幽藍的電弧,在金屬墻壁上投射出梵高《星月夜》般絢爛而又迷幻的漩渦光紋,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竟也有一種別樣的壯美。
下墜的過程持續了漫長的二十七秒,這個時間,后來成為墨北溟終生銘記的數字。當失重感終于消失時,防空洞最底層的場景讓兩人同時屏住了呼吸:在高達三十米的地下穹窿中,倒懸著一臺與云山天文臺一模一樣的量子計算機。只不過,這臺機器的外殼正在不斷滲出類似血液的淡金色液體,那些液體如同一股股活物,滴落在地面后并未飛濺,而是迅速聚集成發光的溪流,朝著某個神秘的方向蜿蜒而去。
“逆向工程產物。”葉清歌的聲線不自覺地發緊,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耳釘,“他們復制了爸爸的……”
一陣金屬碰撞聲突然打斷了她的話。墨北溟循聲抬頭,只見懸空走廊上,有道纖瘦的身影正在專注地調試某種儀器。此時,月光從通風井斜射下來,恰好照亮了那人白色實驗服上的校徽——梧桐中學天才班的深藍色盾形標志。但若是細看,會發現校徽上的橄欖枝紋樣比現行校徽少了兩片葉子,這細微的差別,仿佛隱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秘密。
“林同學?”葉清歌突然僵住,腳下的帆布鞋在水洼里碾出一圈圈漣漪,聲音中滿是驚訝,“你怎么會……”
穿實驗服的少女緩緩轉身,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月光灑在她瓷白的肌膚上,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層冷釉。她頸間的薔薇形吊墜泛著冷光,與葉清歌的六芒星耳釘像是產生了某種共鳴,開始微微震動,空氣里泛起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波紋,好似平靜湖面被投入了一顆石子。
“初次見面。”少女的聲線如同裹著蜜糖的刀鋒,甜美中暗藏著凜冽的寒意,她右手舉起改裝過的粒子束切割器,緩緩說道,“我是來接收星軌遺產的夕霧哦。”
墨北溟敏銳地注意到,她說話時睫毛的顫動頻率異常規律,每秒三次,與量子計算機的冷卻系統完全同步。葉清歌像是察覺到了危險,突然拽著墨北溟后撤半步,幾乎就在同一瞬間,他們原先站立的位置瞬間出現一道焦黑刻痕,地面熔化的石英玻璃散發出一股櫻桃熟透般的甜腥味,那是被高溫灼燒后的獨特氣味。
“你父親沒教過你嗎?”林夕霧輕盈地躍下欄桿,實驗服下擺翻飛,如同白鴿的翅膀,在這陰森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突兀,“觀測者的眼淚,可是會污染星軌純度的。”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指尖輕輕撫過切割器的能量槽,那里鑲嵌著與追兵胸徽相同的倒懸北斗,散發著神秘而危險的氣息。
葉清歌的呼吸瞬間紊亂起來。墨北溟清晰地感覺到,她握著自己手腕的掌心滲出了冷汗,這種緊張的情緒,在之前被納米熔蝕劑追擊時都未曾出現過。墨北溟悄悄將星核芯片貼住軍用筆記本的感應區,剎那間,全息投影在三人中間炸開,化作無數只璀璨的光蝶,在昏暗的空間中翩翩起舞。
“你們在害怕這個?”林夕霧歪著頭,臉上露出一抹輕笑,她頸間的吊墜突然射出一道虹光。那虹光如同定身咒一般,光蝶群瞬間凝滯在空中,逐漸顯露出隱藏在其中的星軌圖譜——那正是墨北溟昨夜昏迷前最后看到的圖騰,此刻在這虹光的映照下,散發著一種古老而神秘的氣息。
淡金色的液體忽然開始沸騰起來。量子計算機發出一陣類似鯨歌的低鳴,聲音低沉而悠遠,仿佛穿越了無盡的時空。地面上開始浮現出層層疊疊的日期刻痕:2017.09.01、2023.12.25、2045.03.18……每個日期都對應著星軌圖譜上的關鍵節點,最終匯聚成他們此刻所在的坐標點——1999.11.07。
“時間錨點不穩定了呢。”林夕霧的瞳孔泛起數據流的幽藍,如同深邃的宇宙漩渦,“把星核給我,或許還能保住你們……”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突然從頭頂傳來。墨北溟在強烈的氣浪中迅速抱住葉清歌,滾向角落。只見通風井墜落的殘骸里,走出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女人。她手中的電磁脈沖槍還冒著裊裊青煙,過腰的長發間纏著醫用繃帶,繃帶末端隱約可見冰晶狀的紋身,在這昏暗的環境中散發著神秘而冷冽的氣息。
“蘇醫生?”葉清歌忍不住驚呼出聲。
然而,女人卻徑直走向林夕霧,她的目光如同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直直地劃過對方頸間的吊墜:“β型克隆體也敢出來見光了?”她的聲音帶著雪原般的冷澈,仿佛能將空氣都凍結,“告訴你的制造者,北極圈冰層下的東西,我收下了。”
林夕霧那一直甜美可人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痕。她慌亂地后撤,卻不小心撞翻了淡金色液體凝聚成的光溪。那些液體像是被激怒的野獸,瞬間暴起,形成一個牢籠將她困在其中。黑衣女人抬手射出三枚冰藍色的針劑,眨眼間,液體牢籠瞬間凍結成一座剔透的水晶宮,在昏暗的防空洞中散發著幽冷的光芒。
“走!”女人一把拽起墨北溟和葉清歌,朝著暗門沖去。墨北溟最后回頭時,看見林夕霧從水晶裂隙中伸出一只蒼白的手,指尖捏著一片染血的梧桐葉——那本該是二十年后的校園紀念品,此刻卻出現在這里,為這個神秘的故事又增添了一層撲朔迷離的色彩。
暗門在他們身后緩緩閉合的剎那,整個地下空間響起一個機械女聲的倒計時:
「星軌重構程序啟動,剩余時間:2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