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把數學作業本卷成筒狀時，前排突然傳來椅子腿刮地的刺耳聲響。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這個月已經被值日生記了三次“破壞公物“，就因為他總用粉筆在黑板角落寫公式。

“喂，新來的！“教室后門傳來女生的嬉鬧聲，“你的發卡好漂亮，是進口的吧？“程默不用抬頭都知道她們在圍著誰——那個轉學三天就收到七封情書的林雨萱，此刻她帆布鞋上的熒光顏料正倒映在程默的課桌邊。

突然有東西砸中他的后腦勺，是個紙團。程默攥緊自動鉛筆，聽見后排男生壓低聲音說：“書呆子，幫個忙唄？“作業本被嘩啦掀開，露出藏在里面的漫畫書，“老班來了就說我們在討論數學題。“

程默的后背開始冒汗，他看見林雨萱的白色發帶在過道飄動。當教導主任標志性的皮鞋聲在走廊響起時，他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面拖出長長的哀鳴。

“老師！他們在看課外書！“

整間教室突然安靜得能聽見窗外麻雀啄食的聲音。程默感覺有黏糊糊的東西從脖子流進校服領口，伸手一摸，是后排男生砸過來的酸奶盒。他站在原地像被釘住的標本，直到林雨萱“啪“地合上化妝鏡，薄荷糖的清涼氣息突然籠罩過來。

“同學，你鞋帶散了。“她蹲下來時，程默看見她馬尾辮上晃動的星星發卡，“借過一下好嗎？“沒等他反應，林雨萱已經擠到他座位旁邊，伸手去夠窗臺上的綠蘿盆栽。

教導主任的怒吼聲在耳邊炸開時，程默發現手里多了張皺巴巴的紙巾。林雨萱正踮腳擦著葉片上的灰塵，陽光穿過她手腕上的水晶手鏈，在他作業本上投出細碎的光斑。

“程默是吧？“午休鈴響后，那個帶著青檸香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他正趴在桌上修改錯題，視線里出現半塊剝好的薄荷糖，“年級第一還這么用功，讓不讓人活了？“

林雨萱反坐在前座椅子上，素描本邊角翹起的小熊貼紙快蹭到他筆尖。程默盯著她校服胸口被顏料染花的校徽，發現她指甲上畫著會反光的星星。

“早上的事謝啦。“她突然把薄荷糖塞進程默的鉛筆盒，“不過你舉報的樣子超像電影里的告密者誒。“程默的耳朵瞬間燒起來，卻看見她變魔術似的從書包里掏出個玻璃罐，“作為賠禮，這個送你。“

罐子里裝滿五顏六色的橡皮屑，捏成各種小動物的形狀。程默注意到最上面那只兔子缺了耳朵，和她素描本邊角的齒痕一模一樣。

“我觀察你三天了。“林雨萱用鉛筆戳了戳他常年扣錯位置的第二顆紐扣，“早上七點十分到校，中午只吃三明治，放學后在座位上寫到六點半...“她突然湊近，程默聞到顏料混著水果糖的甜味，“你爸媽都不來接你嗎？“

教室后門傳來起哄的口哨聲。程默慌亂中打翻橡皮罐，彩色碎屑像煙花般炸開在兩人之間。林雨萱卻笑著撿起滾到講臺邊的玻璃罐，“要不要跟我做朋友？“她眼睛彎成月牙，“我教你畫黑板報，你教我解數學題。“

程默的自動鉛筆芯“啪“地折斷。他看見林雨萱的素描本攤開在桌上，最新一頁畫著個戴眼鏡的男生背影，頭頂飄著對話框：“這道題有三種解法“。

“不說話就當你同意啦。“她突然抓起程默的右手，在他掌心放了個溫熱的橘子，“這是見面禮。“程默觸電似的縮回手，發現橘子皮上畫著笑臉，和她指甲上的星星是同款熒光筆。

放學時程默在儲物柜發現張便簽紙。淺紫色的紙張帶著金粉，上面用圓滾滾的字跡寫著：“明天帶草莓牛奶來交換美術課筆記！“落款處畫著只齜牙笑的兔子，耳朵上纏著和他一模一樣的創可貼。

那天晚上程默破天荒沒做完作業。臺燈照著他抽屜里那個橘子，果皮上的笑臉在黑暗里泛著微光。樓下便利店突然響起《致愛麗絲》的音樂，他抓起零錢沖下樓，回來時校服口袋鼓鼓囊囊塞著三盒草莓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