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董博文把沈度的話跟他父親董知章復述一遍。

董知章搖搖頭說：“這種話也就聽聽而已，李賊鬧騰也不是今天才有，朝廷也不會放任賊寇做大，就算影響科舉也不會太久。最壞的情況也不過延期一年而已。”

董知章還是這樣認為，大概整個大明官場上的官員都是這個想法。

闖賊鬧得兇不差，看上去很猛，卻也不是第一次了，經歷的多了也就習以為常。

大明江山是穩固的，不是幾個毛賊可以撼動的。

皇帝陛下不是發布了天下兵馬勤王詔令了嘛，一旦各路大軍齊聚京城，李自成還不屁滾尿流跑路嗎？

所以說，想讓他們相信大明王朝即將垮掉，似乎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其實，萬一延期的話，孩兒跟著勤王大軍歷練也不錯。”

當時董博文有點意動，只是他的性子穩，不像其他二代那么直爽。

董博文的話，讓董知章很意外。

不過很快想明白了，年輕人嘛，有這種想法不奇怪。

“不著急，先看看再說吧。”

在董知章眼里，沈度殺伐果斷是個人物，只是略顯毛躁一點。

殺巡撫曾華龍這件事最終是什么結果，現在還不好說。

此事與登州知府董知章、萊州知府劉崇德沒有直接關系。

但是，這不是說一點干系也沒有，全靠朝廷怎么看。

當然，沈家父子首當其沖。

沈度主動領銜登萊勤王大軍，立下戰功還好，剩下的就看皇帝如何取舍了。

或許將功贖罪，或許輕度懲罰，怕就怕勤王無功，到那時后果不堪設想。

所以，讓兒子跟隨勤王大軍出征，可不是個好主意，搞不好惹一屁股騷。

更何況出征打仗畢竟是一件危險的事，董知章心里不擔心是假的。

至于董知府為何同意沈度率兵出征，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當時情況下他敢不贊同嗎？

想想當時的情形，血淋淋的場面誰不怕。

......

沈度馬上要出征勤王，難道登萊那些商人們不知道嗎？

消息已經在登州府擴散開來，商人們當然也就知道了。

第二天沈度還在忙碌，邱云鶴送來了請帖。

登州府的商人邱處吉、李從茂、張蜀山以及萊州商人王福山等要在中午時分為沈度北上勤王餞行。

至于李德豐，他還在京師。

估計到了這個時間，他就是想回來也不可能了。

大兵壓境，京師大門緊閉，不是一個普通商人隨便進出的。

與大多數人想的一樣，都以為京城高大堅固，李自成那種匪兵很難攻破城池，呆在里面很安全。

李德豐大概從沒有想到過李自成會輕易拿下京師。

可惜，等到李自成大軍攻破城池什么都晚了。

到那時，連朝中大臣們的家財都要被賊軍瓜分，更何況一介商人。

保不住財產倒也罷了，關鍵是保住小命。

看似李家花了大價錢搶到北直隸市場，一時風光無二。

豈不知已經埋下禍根。

別忘了李家背負巨額債務，一旦他們在京師的財富被洗劫一空，那將是一場災難。

李自成大軍迫近京城的消息在登州府擴散開來，想想看，那些債主心里會怎樣想，能不擔心自己借出去的錢打水漂嗎？

一旦債主上門催討債務，李家拿什么償還？

暫不說李德豐會不會死，走到今日可以斷定，李家完蛋了。

勤王大軍出征準備只剩下一天時間，沈度忙的屁股冒煙。

出征前的準備工作千頭萬緒，時間緊事務多，還要思考有沒有遺漏。

出征在外不似在家里，幾千大軍用度不是小問題，萬一出現后勤輜重短缺就不好辦了。

當然，大多數問題都是參謀部在處理。

但是，有些事情不會讓別人插手，需要沈度自己處理。

再忙也要吃飯，今后還指望從商人那里賺錢，臨走之前與之交流一番很有必要。

酒宴是邱處吉張羅的，一直到今天他才有點明白沈度當初為何讓他放棄北直隸市場。

現在整個北直隸就是一個大戰場，不破財就不錯了，想賺錢是癡心妄想。

當初自己若是爭搶北直隸市場，李德豐的遭遇將換成自己。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自己心里還疑惑，真若是變成現實，那可就太闊怕了。

如此講來，沈度對邱家恩的情不小，邱處吉心懷感激。

通過這件事，沈度的形象在邱處吉心中再一次拔高。

搗鼓出那些珍品確實非常人所能，如此年輕卻是經商奇才，幾個月時間賺取千萬家財。

經商還在其次，對天下局勢的預判，又有幾人可比？

邱處吉簡直將其視為天人。

如今又是小小年紀掛帥北上勤王，細想一下這件事非同一般。

別忘了登萊兩府有多少級別比他高的將領，就算登萊總兵沈括不掛帥，那也輪不到他呀。

再聽聽登州地區的反響，竟然沒有一點反對的聲音。

別看邱處吉是個商人，也不缺少思想。

“沈總指揮對邱家的恩情，邱某心懷感激，你也是登萊商人的貴人，在座的多多少少發了不少財，全都是總指揮給的機會，漂亮話不多說，恰逢你出征在即，在此為你踐行，預祝你此次出征一路順利，旗開得勝。”

此番話沈度能理解，說明當時自己給他的建議，邱處吉醒悟過來了。

只是當著眾商家的面，有些話邱處吉不好明說罷了。

說多了難免會產生一些誤解。

是啊，沈度怎么不勸一勸李德豐不要去爭北直隸市場。

好嘛，現在掉進坑里去了吧。

更何況李德豐還得罪過沈度，不難讓人聯想沈度是有意坑害李家。

邱處吉說話滴水不漏，在座的人不會想太多。

王福山緊隨其后，也要表達感謝之意。

“邱老板的話也代表了大家的意思，別人我不清楚，反正我在山東地界日進斗金，有時候連做夢都能笑醒。不多說了，總之都在酒里，祝沈總指揮出征大獲全勝。”

在王福山看來，山東市場不比南北直隸差多少。

它的優勢在于貨物運輸路程短，成本要比其它地區低一些，而且銷售貨物頻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