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打翻的朱砂硯臺,將玄天宗后山斷崖侵成了血色。
荒齊被抵在青銅古碑前,粗糲的碑面硌得他脊骨生疼,王歷掌心凝聚的青灰色氣錐抵在他的咽喉處,如腐肉般的氣息噴在臉上:“淬體三重的廢物,也敢接外門試煉令?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
荒齊握緊胸前的青銅碎片,那是三年前父親去世的時候塞進他手里的。由于用力過猛,碎片邊緣在掌心壓出一道血痕,銹跡斑斑的表面忽然傳來細微的顫動。“聽說你妹妹在宗門藥鋪當灑掃弟子?”王歷的鹿皮靴碾上他的手腕漏出不壞好意的神色,“這般水靈的姑娘,若是送去刑堂地牢......”
嗡——
青銅碎片突然發出一陣蜂鳴,荒齊瞳孔收縮,碑面上斑駁的“弒”字殘痕竟與碎片紋路完美重合。暗紅色銹跡在暮光中流轉,仿佛干涸萬年的神血正在蘇醒。
“找死”王歷察覺到一股異樣,氣錐暴漲三寸扎向少年心口,千鈞一發之際,荒齊本能的抬手格擋,青銅碎片劃破掌心,血珠滴落的剎那,整座古碑泛起陣陣幽藍光暈;忽然周圍的一切荒齊看去仿佛慢來下來,他看見王歷猙獰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氣錐被碑文吸成縷縷青煙,消失殆盡。
“咔嚓”一聲脆響。碎片表面的銹跡片片剝落開來,露出內里青銅色的金屬質地。這時荒齊的血液在溝壑間奔涌而出,勾勒出一副星圖——七顆血色星辰串聯成鎖鏈形狀,最后那顆星辰正好壓在天樞位上。“這是什么....”王歷踉蹌向后退去,右手掌心浮現同樣的星圖印記,他驚恐的發現真氣正順著星圖瘋狂流逝,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枯萎。
荒齊腦海中突然炸開無數畫面;遮天蔽日的青銅戰戈撕裂蒼穹,萬丈身軀轟然倒下,猩紅色的血液如雨水般澆在刻滿“弒”字的石碑上。這時突然有個清冷的聲音好像從萬年光陰中傳來:“荒天血脈,弒神者當誅!”
“啊!!!”王歷忽然的慘叫將荒齊拉回現實。只見那道星圖已蔓延至對方整條右臂,所過之處血肉盡成飛灰,其余弟子嚇得魂飛魄散,有個膽小的更是直接癱坐在了地上,襠部漫開腥臊水漬,竟然嚇失禁了。
荒齊踉蹌起身,低頭發現掌心血痕竟已消失不見,傷口已然愈合,而青銅碎片不知何時已經嵌入了皮肉之中,冰涼的觸感順著經脈在身體里游走。他鬼使神差地抬手對著王歷虛握一下,王歷殘軀頓時被黑霧包裹,轉眼間只剩下一件空蕩蕩的外袍緩緩飄落。
“魔.....魔修!”紫衣弟子抖著手捏碎傳訊玉符,“王師兄被這個妖怪給吃了!”
荒齊低頭看著自己掌心,那道星圖正在緩緩滲入皮膚之中,這時手腕處忽然傳來灼燒之感,三道暗金鎖鏈紋路憑空浮現。當他凝視紋路時,耳邊驟然響起萬千神魔哀嚎的聲音,震得神識幾欲碎裂。
“快看石碑!”有人尖叫道。
原本斑駁的古碑此刻光潔如新,密密麻麻的的“弒”字如同活物般在碑面游走。每個字跡轉折處都都延伸出鎖鏈紋路,與荒齊手腕間印記如出一轍。最中央的的巨型“弒”字突然迸射出血光,整座斷崖開始劇烈震顫。
荒齊突然捂住心口,青銅碎片在血肉中發出發出共鳴。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在夕陽下扭曲膨脹,竟化作持戈巨人的輪廓。恍惚間有人女子嘆息聲穿透時空而來:“第一條鎖鏈已成,你還有六次弒神的機會......”
“結陣!別讓這個魔頭跑了!”
五名外門弟子咬破舌尖,以自身精血催動誅邪劍陣,然而劍光觸及黑霧的瞬間,荒齊手腕間鎖鏈紋路驟然亮起,他本能的揮臂格擋,劍氣竟然被盡數吸入體內,丹田處涌起灼熱洪流。
“噗!”
最先沖上前的弟子突然爆出血霧,其余人等佩劍同時炸裂。荒齊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只見指尖縈繞著一股黑氣,方才那一瞬間,他分明看見黑霧中浮現出半截青銅鎖鏈,鏈身上還沾著金紅色的血液。
暮色陡然暗沉,遠處傳來破空之聲,想來是宗門長輩正在來的路上。荒齊猛地攥緊扔在發燙的青銅碎片,轉身躍下云霧繚繞的葬龍淵,下墜途中,他看見自己手腕間的鎖鏈紋路正在生長,第二道金紋已隱約成型,禁不住思考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深淵吞沒少年的剎那,古碑上的“弒”字轟然炸裂,碎石飛濺中,只見半塊沾著金紅色血液的青銅甲片從碑底彈出,與荒齊懷中的碎片嚴絲合縫地嵌在一起。
不過此時來不及多想,當務之急是要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荒齊剛想到這里,忽然想到自己的妹妹還在此地,自己一走了之豈不是害了她,還是先偷偷回去再從長計議吧,也許能夠解釋清楚這一切。
晨霧裹著藥草清苦的氣息漫過窗欞時,荒齊正蜷縮在柴房的草垛間。手腕間三道暗金色鎖鏈紋路在晨曦中泛著妖異的光澤,他盯著掌心愈合的傷口——昨夜斷崖上的青銅碎片已完全沒入血肉,只在皮膚下凸起蛛網般的青紋。
窗外傳來雜役弟子們的議論聲音“聽說了嗎?王歷師兄的尸首找到了...”“我也剛聽說,說是被妖獸啃的只剩空殼,連跟毛都沒剩下”
荒齊趕緊將袖口往下扯了扯,蓋住腕間紋路。這時柴門突然被一道勁風掀開,三道刑堂鐵令嗖的一聲釘入梁柱,震落簌簌灰塵。只見為首的黑袍弟子揚起手中追魂幡,幡面血紋正對著荒齊眉心:“奉戒律長老令,帶弒主惡仆前往刑堂問話!”
只見黑袍弟子手掐法訣,舉起追魂幡向著荒齊一揮,三道勾魂索破空襲來,這時荒齊懷中的青銅碎片突然震顫,他看見幡面上朱砂繪制的鎖魂陣里,隱約浮動著與腕間極其相似的暗金紋路,就在三道追魂鎖即將觸及荒齊衣角的瞬間被一股黑霧驟然吞噬!‘果然是邪術,還不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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