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子夜，陰云退盡，一輪圓月懸在幽冥祭壇正上方，月光像銀紗般裹住青石板。

李云站在祭壇中央，鎖魂印在腰間發燙，燙得他掌心沁出薄汗——這是自穿越以來，他第一次覺得鬼差的身份如此沉甸甸。

“第一種靈物，黃泉岸的彼岸花芯。“蘇瑤掀開錦囊，半塊青銅錢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她發梢的金斑隨著動作輕顫，像是被月光點燃的星子，“我去采的時候，花莖上纏著往生咒，差點割破手。“她攤開手，掌心里躺著半朵焦黑的花瓣，邊緣還沾著暗紅的靈液，“但你說的位置準得很，神識掃過三息就定位到了。“

李云摸了摸她指尖的薄繭。

三天里他們跑遍了地府七處險地：忘川底撈起過沉了百年的鎮魂玉，血池邊拔下過食人藤的逆鱗，連閻羅殿后園的守靈鶴都被蘇瑤用半塊青銅錢哄得啄下了尾羽。

每樣靈物入手時，鎖魂印都會發出不同的震顫——彼岸花芯是細密的輕顫，鎮魂玉是沉悶的轟鳴，逆鱗是刺痛的灼燒。

他低頭看向懷里的檀木匣，五樣靈物在絲絨襯布里泛著各異的光：紅的妖冶，青的幽冷，白的純凈，黑的深邃，還有一縷半透明的霧，正緩緩繞著匣壁轉圈。

“該放了。“蘇瑤的聲音輕得像嘆息。

她伸手撫過水晶球表面，指尖剛觸到球面，整顆水晶突然泛起漣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李云打開檀木匣，第一樣靈物——彼岸花芯——剛被他捏在指尖，水晶球里就竄出一道黑紫光芒，精準裹住花芯，“嗤“的一聲將其熔成液體。

“第二樣。“蘇瑤的金斑開始發亮，從發梢漫到眼尾，“鎮魂玉。“

李云取出鎮魂玉的瞬間，鎖魂印突然燙得灼人。

他咬著牙將玉投入水晶球，這次黑紫光芒化作漩渦，玉塊在其中旋轉著崩解，與彼岸花液融合成墨色漿糊。

第三樣是食人藤的逆鱗，剛碰到光渦就發出尖嘯，蘇瑤的指尖滲出金血，按在水晶球上：“它在抗拒。“她的聲音帶著咬牙的悶哼，“但靈物本就是為儀式生的——“話音未落，逆鱗“咔“地裂開，金血滲進去的剎那，墨色漿糊突然翻涌，浮起三朵極小的彼岸花。

“第四樣。“李云的額頭滲出冷汗。

他能感覺到體內有什么在撕扯，像是被鎖了千年的鐵鏈正一寸寸崩斷。

守靈鶴的尾羽剛離匣，水晶球突然發出轟鳴，黑紫光芒暴漲三尺，尾羽在光中化作白蝶，繞著三朵花盤旋三圈后，融入花芯。

最后一樣是那縷半透明的霧。

李云剛要抬手，蘇瑤突然按住他手腕：“這是...往生霧？“她的瞳孔微微收縮，“我在鬼市聽老鬼說過，往生霧是將死之人最后一口執念，最是難尋。“

“所以帝王意識說需要五種力量。“李云將霧推向光渦，“執念、鎮壓、吞噬、守護...還有最后一種——“

霧剛觸到光渦，整顆水晶球突然劇烈震顫。

黑紫光芒不再收斂，如活物般竄出球面，在祭壇上方凝成巨大的漩渦。

李云和蘇瑤被氣浪掀得后退兩步，蘇瑤的青銅錢從錦囊里掉出來，“當啷“一聲滾到水晶球前。

“幽冥之眼要現世了！“蘇瑤的金斑幾乎要灼穿眼眶，她抓住李云的手按在水晶球上，“鎖魂印！

快用血！“

李云咬開指尖，血珠剛滴在水晶球上，黑紫光芒突然凝結成實體——一顆流轉著黑紫光芒的珠子懸浮半空，三條半透明的光帶正繞著它旋轉。

珠子表面浮現出無數金色符文，像活的脈絡般跳動。

“成了？“李云的聲音發顫。

他能感覺到珠子在召喚他，像母親在喚孩子回家。

“小心！“蘇瑤突然拽著他撲倒在地。

一道血光破空而來，九節鞭的血玉吊墜擦著李云后頸飛過，在青石板上砸出深坑。

幽冥王的身影從黑霧里踏出，比三日前高大三倍，周身纏著猩紅鎖鏈，每走一步都震得祭壇搖晃：“我就說，你們湊不齊三魂引——“他的目光掃過懸浮的珠子，突然笑出聲，“不過沒關系，現在連幽冥之眼都省得我找了。“

李云翻身躍起，鎖魂印在掌心發燙。

他能清晰感知到幽冥王的魂魄——那是團被血污包裹的黑影，比尋常鬼魂重十倍。“蘇瑤！

干擾他的神魂！“他大喝一聲，鎖魂印化作青芒射出，精準釘入幽冥王左肩。

黑影吃痛扭曲，幽冥王的動作滯了滯。

蘇瑤的金斑蔓延至全身，她雙手結印，指尖彈出金色光刃：“分魂術！“三縷淡金色神魂從她體內飛出，繞著幽冥王盤旋，專挑他魂魄的薄弱處刺。

幽冥王的鎖鏈突然崩斷，他揮鞭砸向蘇瑤，鞭風帶起的氣浪掀翻了祭壇邊的石燈，火光映得他面容猙獰：“小丫頭也敢班門弄斧？“

李云趁機欺身而上，鎖魂印化作鎖鏈纏住幽冥王手腕。

這是他第一次用出全力——勾魂術、鎖魂術、甚至從帝王意識那里學來的幽冥禁術，全往對方魂魄里砸。

幽冥王的魂魄黑影開始碎裂，他發出嘶吼，另一只手掐住李云脖頸：“你以為...就憑你？“

“還有我。“蘇瑤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她整個人化作金芒，撞進幽冥王眉心。

黑影劇烈震顫，蘇瑤的神魂從中穿出，手中握著半塊青銅錢——正是從地上撿起的那枚。“三魂引齊了。“她的聲音帶著破碎的沙啞，“這半塊，是我當年留在他魂魄里的。“

幽冥王的身影開始透明。

他望著懸浮的幽冥之眼，眼神里閃過不甘：“你贏不了...這東西...根本不是你能掌控的...“話音未落，他化作黑霧消散，只余下九節鞭掉在地上，血玉吊墜裂成兩半。

李云踉蹌著扶住蘇瑤。

她的金斑正在褪去，臉色白得像紙，卻還笑著：“我沒事...只是分魂術用多了...“

兩人抬頭看向空中的幽冥之眼。

黑紫光芒不再流轉，反而變得凝滯，三條光帶的轉速越來越快，像要掙脫什么束縛。

珠子表面的金色符文開始剝落，露出下面暗紅的紋路，像血管里涌動的血。

“它...在變。“李云的鎖魂印突然變得冰冷，冷得他打了個寒顫。

蘇瑤摸出最后半塊青銅錢，缺口處泛著幽光：“帝王意識說過，幽冥之眼是鑰匙...但鑰匙要開的門，到底是什么？“

夜風突然卷起，吹得祭壇上的靈物殘片亂飛。

幽冥之眼的光芒越來越盛，照得兩人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狀。

遠處傳來烏鴉的叫聲，比三日前更凄厲，像是在喊什么人的名字。

李云握緊蘇瑤的手。

他能感覺到，有什么比幽冥王更恐怖的存在，正在黑暗里蘇醒。

而他們手中的幽冥之眼，此刻正像顆定時炸彈，隨時會炸穿這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