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蛟這聲‘老爺子’，叫的大家神情異樣。

按輩分講，王蛟的確得喊一聲王興榮一聲爺爺，但修真界自顧是強者為尊。

尤其是泰安郡這處與黑石荒原相鏈接的地方，實力為王才是主旋律。

哪怕是家族子弟，彼此有血脈牽絆，但是一旦彼此修為相差懸殊。

王蛟若直接稱呼不相熟的長輩“爺爺”，雙方難免都尷尬。

倒是這聲老爺子，有那么一點對味。

王興榮之前和王蛟坐在一起，就是雙方如何稱呼，令兩人犯難，以至于話都說一句，令他坐蠟許久。

但現在好了，王蛟一開口，王興榮滿臉感激，沖王蛟客氣拱拱手，拿出修真界自古規矩，自稱道：

“欸！五長老，二長老，那我給你們說說？”

“嗯，你講講吧！”

王永師輕輕頷首。

王興榮倒是不在意二長老異樣的眼神，自顧說起出了溪谷鎮范圍，一直向東大概一百多里，布置保護鎮子迷霧大陣遇到的突發狀況。

情況其實王永師和王景淵兩人，在縣城那邊就已經知悉，但現場聽到王興榮講述，又插話問了幾個問題。

兩人大概有數，覺得此行除妖問題不大，也就順勢答應。

“蛟兒剛得到風影劍，上面精神印記已被我抹除，但他還是需時間重新祭煉，好完美掌控此劍?！?

“興榮，你的溪谷靈山那邊可有空余靜室，好讓蛟兒去那邊修整一天？”

王永師思慮周到，雖然認為此次行動危險不大，但出于多年謹慎，還是決定幾人先離開溪谷鎮，前往溪谷靈山那邊，稍作修整。

王興榮聞言，楞了一下，臉上表情浮現一抹不自然，語氣支支吾吾：

“有……有的……”

“放心，我們不會打擾你這老小子好事?！?

王永師拈著白須，見王興榮表情不自然，便猜到為何如此。

年關將至，對方多半將自己妻妾和兒孫一并接到山上，好等到除夕一起過個團圓年。

下方縣城的王家修士，主要是以五行廢靈根資質為主。

這些人早年被檢測出靈根資質不佳，十八歲成人之時，修為也沒有什么亮眼表現。

會被家族勸返回到世俗縣城，過上逍遙日子。這類修士大多不注重修煉，幾十年過去，修為都在煉氣五六層。

他們長生無望，也不氣餒，而是會早早娶上幾房美嬌妻，過上沒羞沒臊的幸福生活。

雖然這類子弟不少，且大家早都習以為常。

但在一個人人以追求長生，希望未來能憑一己之力守護家族興旺發達氛圍和環境的修真界。

王興榮這類子弟，不受主流修士歡迎，甚至會以此為恥，形成修真界一種嚴苛的鄙視鏈。

王永師突然提及溪谷靈山，王興榮自是滿臉羞愧，這會兒恨不得在地上找條地縫鉆進去。

好在八爺點到為止，甚至很是理解，這讓他暗松口氣，對于族里這位碩果僅存的老爺子心懷感激。

“七情六欲，人之常情罷了！興榮不必過分糾結。”

王蛟見自家這位長輩滿臉羞恥，颯然一笑，出聲替對方解圍，并一臉豪邁地大笑：

“若蛟未來修為有成，證得筑基仙基，也會如你這般，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古人曰：性也食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興榮能有此福氣，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況且，在這個體翻手間具有翻江倒海之能的超凡世界。”

“那些凡俗女子若能得一位修士庇佑，能在這鬼神亂力的危險世界，多幾分生存下去的希望，未必就是壞事?！?

“你又何必扭扭捏捏，教那些不知情的外人笑話？”

三人當場石化。

像看怪物似看著王蛟，而王蛟神情坦然，眼神毫不躲閃，反倒是幾人渾身不自然，臉兒羞的通紅一片。

但幾人稍一琢磨，王蛟這番大膽言論可真他娘的有道理，雖然有點歪理邪說。

可話糙理不糙！

相比那些人前滿嘴仁義道德，人后卻是男盜女娼的“正人君子”，王蛟這種坦誠，卻令人生不出一絲厭惡。

他明明也是男男女女，但就是令人生不出一絲反感。

隨著老太公幾人恍恍惚惚走出客廳，王蛟扭頭看向趴在內屋門口，一直聽著墻角八卦的爹娘，哭笑不得地說：

“爹娘，我跟老太公他們出去一趟?！?

王父心直口快，“蛟兒，除夕哪晚你回來不？老二和你妹夫，你弟弟都要過來?！?

“你好多年沒回來過一個團圓年，幾個小家伙一直念叨你多年了！這次能在家過年吧？”

王蛟臉上洋溢的笑容一僵，呆了一呆，神情肉眼可見的低落。

他正陷入兩難，不知該如何解釋，一旁的娘親，推搡了自家男人一把，沒好氣罵道：

“他爹，仙凡有別！我們幫不了老大什么，也不能給孩子胡亂添亂?！?

“這大冷的天，蛟兒他們出去是為族里做事，你怎么老糊涂了？”

“兒啊，你盡管出去做事，家里有娘在了！你不用操心家里的瑣碎。”

王蛟沖娘親和爹爹拱拱手，落荒而逃。

站在院子的王景淵三人，屋內一切聽的真切，面露復雜。

哪怕在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修仙者，終歸先是人，后是‘仙’，這里又有幾人真正能做到絕情忘性？

不在乎還在人世的父母妻兒？

王景淵嘴唇蠕動幾下，想開口說點什么，例如等過完除夕，我們再去除妖。

但想起兩頭本該冬眠的豬妖，意外在寒冬驚現，到了嘴邊的勸說，又給囫圇吞了回去。

小鎮外圍迷霧陣法事關重大，一旦出現差池，那就涉及到小鎮成千上萬條生命。

試問，在場誰敢掉以輕心，拿族人的性命當兒戲？

“我們走吧！”

王蛟走出屋子，臉上看不出表情，但熟悉王蛟的七叔和老太公還是看出來，小家伙不太開心。

幾人放出飛劍，御空朝溪谷靈山飛去。

王蛟飛到高空，衣衫獵獵，回頭俯瞰逐漸縮小的老宅。

看見爹娘從內屋出來，站在院子沖他揮手再見，眼底浮現一抹黯然，落荒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