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驗尸
- 熙豐刑錄
- 道法兼修
- 2080字
- 2025-03-16 22:05:49
日頭逐漸被烏云遮蔽,帶著幾絲清爽的涼風漸起,趙恒與捕頭一同邁進了停尸房的大門。
尚未進房,一股惡臭便鉆入鼻腔,淹的人喘不過氣。沿著周遭撒著雄黃粉,防止蟻鼠嚙咬尸首。
“這韋阿大,死去已有五日。周遭已然有潰敗跡象,你年紀尚小,莫要害怕”捕頭用白麻布捂住紅彤彤的酒糟鼻,聲音悶悶的說道。
呵!我怎么會怕,在警校法醫課上,大體老師可沒白教我。
趙恒伸手將蓋在韋阿大身上的單子掀掉。
嘔!這人怎會猙獰丑陋到如此。趙恒強忍住胃中翻騰,細細查體。
捕頭拍拍趙恒的肩膀,扇了扇濃郁的尸臭味“你莫要忍著,這韋阿大原本就丑陋,死后更是猙獰幾分,尋常老手尚且無法忍受。”
“無妨……”趙恒言罷,便著手檢查尸體頭顱。
頭顱無鈍器傷,口鼻尚且干凈。
不對!死者為何將舌頭外吐?
“黃隊……咳咳咳,大人可否尋只活雞與雞子?”
“活雞?你要活雞做甚?”
“大人,這胃中是否有毒物尚且未知,就算知曉也未必是生前中毒,民間所傳銀針測毒,只能測幾種毒藥。”
俄頃,黃鶴將一只黃棕色的公雞捉來,公雞還撲騰著翅膀,渾然不知接下來的命運。
趙恒掐住雞喙,將韋阿大胃中刮出的黏液抹入雞喉。黃捕頭下意識按住刀柄,酒糟鼻在尸臭與雞糞味間漲得發紫。
一刻鐘過去,公雞變得廢懨懨的,但紅艷艷的雞冠聳立著,像是并無半分中毒跡象。
趙恒將雞子打在碗中,蛋黃分離,將刺入肝臟的銀簪靜置在碗中。
半柱香的時間,碗中蛋清變性,生成白色絮狀物。
怪了!此人中毒又兼中刀,兇手為何要如此麻煩?
趙恒拋下思緒,手上的動作不減,生分卻井井有條。
死者共中三刀,左耳一刀,大臂一刀,最后是頸間一刀。
死者死于頸間利刃傷,可原主此前驗尸,傷口尺寸與阿云案的鐮刀并不相符。這可耐人尋味了!
趙恒細細觀察著致命傷,傷口皮肉外翻,周邊發紅,這代表著死者是在生前中此刀。
趙恒拿起撥子,剝開傷口。發黑腐漲的刃口內部卻整齊,宛若刀切豆腐。
人死后肌肉失去活性方才有如此傷口,所以第一刀并未要了,韋阿大的姓命。
是有人用毒藥加上補刀!此人是死于第二兇手。
“大人,韋阿大并非死于阿云之手,其后還另有其人!”
“他奶奶,這一個人咋能招惹如此多的仇家。”黃鶴罵罵咧咧,顯然是不滿,韋阿大給他招致如此之多的麻煩事。
“大人,人都是爹生娘養的,更何況一個姑娘父母雙亡……”趙恒眉頭緊皺,抿了抿嘴唇。嘆了口氣,卻不再言語。
“小子,是條漢子……”黃鶴的眼神中多了幾抹欽佩,又帶了幾分嘲弄,“可這衙堂如此多的案件你如何管的過來。”
轟隆!門外驚雷炸起,雨絲密密麻麻,大風卷著雨絲打在趙恒的面龐,兩人靜默遠遠的看著衙役將院中物件搭上篷布。
“打雷了……”趙恒小聲呢喃。
此時,堂院后房,縣尉正與面黑知縣商討著今日之事,縣尉來回在屋中踱步,端起綿密茶沫的茶碗,吸溜一口。
“你急什么!”知縣細細品味著茶中余香。
“大人,如何不急啊!此案已然遞到許知州處,整個京東西路都等著呢!”
“現在眼下不正在查?”
“大人,那小子乳臭未干,怎能查出,還不速速結案,減少是非。”
知縣重重將茶盞砸在方木桌子上,淡然言之“虧你還是司馬相公坐下學生,難怪講你放置如此下縣做縣尉!”
“大人,下官不解。”
“當今朝中何人最出格?”
“自是拗相公,王介甫。”
“此案不管結果如何,必成為大案,朝堂之上。王介甫必將趁此案,改革律法。”
知縣指尖蘸了茶水,在案幾上畫出兩道并行的水痕:“這一道,是司馬相公的禮法綱常;那一道,是王介甫的律令新政。你我腳下踩的,可是第三道——”
水痕忽被他橫掌抹成混沌一片,“登州港每歲三十萬石私鹽的漕道!”
縣尉膝頭一軟,官袍掃翻了茶盞:“大人的意思是……”
“王介甫要改律法,便由他去改。”知縣從袖中抽出一卷泛黃案牘,赫然是阿云叔父畫押的婚書。
“可若這案子牽扯出慶歷八年的陳鹽舊賬,你說官家是顧得上議新法,還是先查查當年經手鹽政的?”
窗外驚雷炸響,照亮案牘末尾的署名——赫然是當今有名的相公呂惠卿!
縣尉汗透重衫,當年呂惠卿任京東路安撫使時,正是這面黑知縣在登州有司經辦鹽引。
知縣將婚書湊近燭火,“待許知州搬出《刑統》自首減等之條,本官自會派人‘失手’焚毀婚書。到那時——”
火苗舔上“呂惠卿核驗”的朱砂印,他下的笑意比雷光更森然,“滿朝爭的便不是一村婦生死,而是哪位相公敢替咱們呂相公扛下這私鹽的潑天罪過!”
“動了咱們的糕點,他呂惠卿的手伸的有點長了,哼!”面黑知縣冷哼一聲。
夏雨來的快,走的也快。到了傍晚,已然停息。趙恒走在城中石板路上,道旁三三兩兩的攤販正趕忙收拾攤子。
順著早上來的路,回到了最開始的小屋。
陰差陽錯的來到這里,兩眼一抹黑。今日太過莽撞,幸得原主身為仵作交友不多。
趙恒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霉濕氣撲面而來。晨間倉促未及細看,此刻夕陽斜照,方見梁柱上密布刀斧砍痕——三年前那場“暴病而亡”的大火,怕是從此處燃起。
灶臺積灰中忽有反光,他蹲身拂拭,竟摸出半枚焦黑的警校徽章!不銹鋼材質在宋代絕無可能,徽章邊緣還刻著“jt2023”——這正是他穿越前別在常服上的警號。
唉!這輩子怕是回不去了,罷了,能混一天是一天,這警號全當作一場夢罷了。
不行,先把記得的知識撰寫下來。
趙恒即刻便在簡陋的小屋里找起了筆紙。可惜,原主屋內甚是簡陋,又怎會有筆墨紙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