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興跟老朱是發小,一起玩泥巴長大,偷雞摸狗的勾當也沒少一起干過。
后來跟著老朱南征北戰,成為大明開國功臣,淮西二十四將之一。
這份關系感情,是深得不能再深了。
極得老朱的信賴與看重。
但就算如此,爆出兒子與宮女在宮中淫亂。
周德興有再大的功,再跟老朱關系好。
那也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尤其是在這個檔口,老朱之前就大肆誅殺功臣,對開國功臣猜忌心拉滿。
更不可能對周德興格外開恩。
可事情就是在這時候,出現反轉變化。
周德興的兒子,好死不死在這個時候病死了。
與周驥有染的宮女,也因為用刑過度,打死在錦衣衛大牢。
雙方當事人、知情人等,全部沒了,死無對證。
還拿什么給周德興定罪名?
周德興還在這時候為兒子哭訴冤屈。
“上位,你可要為臣主持公道,為我兒還一個清白啊。”
“臣可不能讓犬子死后都要蒙受不白冤屈。”
謹身殿內,全是周德興聲淚俱下的哭喊聲,他不斷磕頭,地板都嘭嘭的作響。
很快周德興的腦門上,就出現鮮紅的印記。
朱允熥在不情不愿的為老朱穿鞋,同時在觀察老頭子和其他人的表情。
“上位,這些都是無端指責,是欲加之罪,是栽贓陷害。”
“上位明鑒!”
砰砰砰!
地板接連作響。
其他人都能感受到地板上傳來的震動。
一個個神色很是復雜的看著周德興。
他們不是傻子,誰都明白,這件事情是真實存在的。
只是,人都死完了。
還怎么定罪?
無從追究,無從下手。
所以,周德興此舉用意,不言而喻。
一是做出為兒子喊冤的姿態。
二是在向陛下請罪,他知道兒子犯了錯誤,現在磕頭跪求上位給他周家一個機會。
這磕頭力度一點都不假,周德興是真的拿命在磕。
額頭都磕出血來了。
“皇爺爺,再讓江夏侯磕下去,怕是父隨子去了。”
朱允熥加快穿鞋的速度。
不枉費他出手,幫周德興擦屁股。
知道要保住全家的性命,只有這樣不要命的磕頭。
老朱不耐煩的擺手,道:“行了行了。”
“哭天抹淚的,丑不丑啊。”
“還磕什么,你兒子病逝,咱的兒子不也病逝了。”
“咱們是同病相憐。”
“起來吧。”
這話一出,算是對周德興網開一面,不做計較了。
周德興馬上又磕了幾個響頭。
“說說,你家小子怎么回事?”
“回上位。”周德興哭泣道:“昨天下午,臣跟犬子喝了一場酒。”
“晚些時候,犬子就突然吐血不省人事,岌岌可危,御醫也束手無策。”
“就在才一個時辰前,犬子……。”
周德興嗷嗚大哭一聲,道:“犬子嘔血三升,最后……。”
“氣絕而亡!”
什么病來得這么急?
一個晚上,年輕力壯的男子,就喝了一場酒,無緣無故的就死了。
怎么做的,你周德興沒還點逼數啊。
你也是真夠狠心,也真會表演的。
沒看出來你個五大三粗的武夫,還有這等心機的一面啊。
詹徽的神色難看到極點。
他們想要對周德興動手,針對三皇孫。
卻不想,一夜之間就化為烏有。
更可怖的還在后面。
周驥淫亂之罪無從談及,那么彈劾揭發的,可就要被反坐。
詹徽明顯看到揭發的幾個官員,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
蔣瓛也是緊繃著臉龐。
錦衣衛大牢去晚了,人死光了不說,口供什么的也沒有拿到。
剛抓到朱七等人,一動刑李景隆就來了。
周驥又死了。
他一個辦事不力,陛下怪罪下來,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還要懷疑他的辦事能力。
這對他來說,都是要命的。
而這一切,都是三皇孫提督錦衣衛,將錦衣衛分成南北鎮撫司后。
南鎮撫司不受他掌控引起的。
“上位,還請為臣主持公道啊。”
“犬子的靈堂還沒有布設,就等著天理昭昭,清白而去啊……。”
周德興哀聲哭求道。
陛下原諒我了。
存在卻不能證實的事情,就是誣告,要該反坐,證明犬子的清白。
“蔣瓛,你查實沒有?”
老朱淡淡的問道。
“回稟陛下……。”蔣瓛額頭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吞吞吐吐的說道:“卑職經過查證后,并不屬實。”
“有故意捏造之嫌。”
“蔣瓛!”
那揭發的幾個官員怒目而視,激動的大喊道:“陛下,我等所言俱是屬實,絕無虛言啊。”
“江夏侯之子真的……。”
朱允熥冷聲一喝,“閉嘴!”
“按我大明律,誣告者反坐。”
“死罪之身,還敢狂言亂吠?”
“錦衣衛!”
他朝著殿外大喊一聲,“將他們押入錦衣衛大牢,嚴加審訊,問出他們是什么目的。”
“錦衣衛都不知道的事,他們幾個官員還能知道宮里事一清二楚了?”
“我看他們跟父王之死,怕是有干系!”
聞言。
老朱沒有反應。
朱老四他們面面相覷,好家伙,才吃了鞋底板的三侄子,敢當著老頭子的面,發號施令了?
你要倒反天罡啊。
“陛下!”
詹徽這時候站了起來,雖然彈劾的官員,不是他手下的人,但是黃子澄那邊的。
他保不了。
但卻能讓他們死得痛快,有操作空間點。
“誣告反坐,也該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過問定罪。”
詹徽說道:“交給錦衣衛有點不符合章程。”
“還是由刑部、大理寺緝拿下獄,論刑定罪才是。”
落在錦衣衛手里,不知道會問出什么來,牽出多少麻煩。
在自己人手上,那么就不用提心吊膽了。
雖然說,大興錦衣衛后,涉及到勛貴的,刑部、大理寺作用遠不如錦衣衛。
但刑部、大理寺的本來職責,卻沒被剝奪。
戶部尚書趙勉這時也開口,道:“陛下,臣也以為該如此。”
“既然事情不存在,明顯誣告,那么就不需錦衣衛,由刑部、大理寺收監定罪便是。”
老朱背著雙手,朝著皇位走去,問道:“三孫子,錦衣衛管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