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多諾萬的話語，鮑德溫沉默。

“您難道忘記了，您與宰相的理想，您對帝國未來的期盼，您...”

“我當然記得。”

鮑德溫相信女神的存在，但卻從未信仰過女神的偉力。

他只相信他的子民。

“但我與宰相的理想，不是你作惡的借口，多諾萬。”

“向帝國水質(zhì)中投放藥物，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你的動機。”

颯——

鮑德溫手中的闊劍一閃，眨眼之間架于多諾萬的脖頸。

“君臣一場。”

闊劍傳導(dǎo)著鮑德溫的力量，將多諾萬的身軀下壓跪地。

“我賜予你我最后的耐心。”

“你有機會講述你的動機，威廉.馮.多諾萬。”

在深呼吸后，多諾萬從闊劍的壓制下起身。

“我們在嘗試掌控帝國，陛下。”

第一句話并沒有超出鮑德溫的預(yù)料，能讓人感到快樂的藥物，一定具有極強的成癮性，這是很常見的藥物控制手段。

就像控制癮君子那樣。

“但您有所不知的是，我們只在貝爾林的核心區(qū)釋放了[嗦嘛]...也就說您所知曉的快樂物質(zhì)。”

“而在核心區(qū)之外，您在水質(zhì)中絕對找不到任何含有[嗦嘛]的水質(zhì)。”

鮑德溫沒有回應(yīng)，他只是聆聽。

“這是一場自上而下的革命，陛下。”

“我們要掌控的，僅僅只有帝國的貴族高官們，大工廠主與資本家們...只有他們而已。”

“原因很簡單，他們才是您與宰相理想的真正阻礙。”

“而教廷...只不過是恰好擋在了我們的路上。”

“他們不在乎帝國的社會危機，不在乎失業(yè)人口，流民和孤兒。”

“他們只負責維持所謂的‘穩(wěn)定’。”

而作為和帝國中央政府的平權(quán)機構(gòu)，由于契丹亞的背書，教廷在實際上享有對帝國政府的監(jiān)督權(quán)。

如果教廷真的公布了憲保局的所作所為，那一切就結(jié)束了。

“和教廷開戰(zhàn)，并不在我們的計劃內(nèi)。”

“在皇室與憲保局原本的計劃中，我們會通過[嗦嘛]，成為帝國實際上的最高權(quán)力機構(gòu)，并且牢牢掌控所有的帝國部門。”

“那將是前所未有的權(quán)力。”

“只有這樣的權(quán)力，我們才能推動那些占有帝國80%資源的少數(shù)人們，那些資本集團們?nèi)ダU納95%以上的重稅，去提高工人工資，增加就業(yè)崗位。”

“只有這樣的權(quán)力，才能讓那些飽食國祿的貴族們才不會成為吸血蟲，而是盡自己所能為帝國奉獻。”

“只有這樣的權(quán)力，帝國才能調(diào)度大量的資源去修建根本短期看不到利益的鐵路，水壩，去偏遠地區(qū)普及電力和自來水，去提供免費的新生兒疫苗與賜福，去建設(shè)國有的撫養(yǎng)院....去讓帝國的公民們享有帝國的發(fā)展。”

“而屆時，將教廷轉(zhuǎn)變?yōu)榈蹏南聦贆C構(gòu)，圣稅用于社會發(fā)展，神不再高懸于帝國的頭頂。”

“收服教廷，只是我們計劃中不起眼的一步。”

“就像您告訴我的，陛下。”

“神明們高高在上，對世間的一切苦難充耳不聞，那我們就沒必要相信他們。”

“這不是神的世界。”

“這是我們的世界。”

說到這里，多諾萬的聲音已經(jīng)開始顫抖。

“他們想當羅斯福嗎...不對，更像是某種以中央集權(quán)為核心的理想目標？”

在一旁旁聽的沈淵聯(lián)想到他所知曉的歷史。

“可問題是...這種高度的中央集權(quán)...”

連沈淵這種政治門外漢都能看出，這種權(quán)力存在多么巨大的漏洞。

“問題是，多諾萬，你要怎么保證你們的純潔？”

鮑德溫言語平靜。

“獲得如此巨大的權(quán)力后，你要如何保證這份沒有任何監(jiān)督的權(quán)力不失控，不變?yōu)樾碌膼糊垼俊?

沈淵是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的，但他不認為帝國能做到他想的那個程度。

畢竟...連提出這個答案的組織，自己都處于探索的迷霧之中。

前路尚未有人。

多諾萬沉默著思考。

“多諾萬。”

鮑德溫拍了拍面前老臣的肩膀，就像他離去時那樣。

“還記得宰相告訴過我們，這世界上存在一種理想的政治制度嗎？”

“您是說，以哲人王為領(lǐng)導(dǎo)的理想國？”

多諾萬回憶起那個遙遠的，卻此生難忘的午后。

他的君主與宰相熱情的邀請他一同辯論，關(guān)于政治，哲學(xué)，社會，藝術(shù)...包羅萬象。

學(xué)識淵博到深不見底的宰相向他與君主講述了一個美好的夢。

一個由完全無私，高瞻遠矚，全知全能的哲人王所統(tǒng)治的理想國，在那里，所有人都能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

“宰相也告訴過我們，哲人王制度最大的問題，在于找不到哲人王。”

“你覺得你的憲保局是哲人王嗎？”

“還是你認為，我的后人，小威廉他是哲人王？”

坐在王座中的年輕皇帝將臉埋在手中，不敢直視自己的祖父。

“你的做法很激進，但如果做成了，確實可以實現(xiàn)一些事情。”

“帝國或許會前所未有的強大，民眾或許會前所未有的幸福，但...然后呢？”

曇花一現(xiàn)般的盛世幻夢嗎？

“我們...我們或許可以借助超凡，借助那些遠超人類的...”

多諾萬的話剛出口，他就意識到，自己完全錯了。

如果借助超凡，他們只是在制造一個新的，凌駕于全帝國之上的‘神’。

“你我都了解超凡者，多諾萬。”

“你覺得他們會在意凡人的生死嗎？”

“他們只在乎所謂的‘真相’，哪怕時至今日，也沒有一名超凡者能說出所謂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盡管知道不是在說自己，但醫(yī)生還是下意識的向沈淵身后躲去。

“所以，多諾萬，你錯了。”

“只不過，你的錯誤并不來自理想的缺失，只是由于...你是個凡人而已。”

“我赦免你的錯誤。”

闊劍自左肩移向右肩，多諾萬掩面痛哭。

“祖父大人...”

威廉五世從王座上走下，神情焦急。

“何事？”

看著自己的小孫子，鮑德溫很欣慰，至少他成為了一名想要承擔重任的君主。

這證明自己的理想確實被傳承了下去。

“真的沒有辦法嗎？”

威廉五世全然不顧禮節(jié)，對自己的祖父質(zhì)問。

“我們當真無法建立一個理想中的，沒有任何黑暗，無論是身居皇宮還是田間地頭，所有人都團結(jié)一心的國家嗎？”

“我不知道。”

鮑德溫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可那樣的國家不是存在過嗎，祖父大人！”

“那個已經(jīng)遠去的神國！”

威廉五世言辭激雷，他不甘心自己的理想還未踏出第一步，就被現(xiàn)實擊碎。

鮑德溫指向沈淵。

“他或許可以回答你的疑惑，小威廉。”

“他是神之長子。”

“在場沒有比他更了解神國的人了。”

沈淵以驚詫的目光看向鮑德溫，他怎么可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只是個特種兵而已。

“長子大人！”

“告訴我，神國究竟是怎樣建成的！”

“你們?yōu)楹文軗碛心菢用篮玫纳鐣俊?

“這...”

沈淵本想向女媧求助，但女媧卻不回應(yīng)他的請求。

王座廳之間，只余下相顧無言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