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白衣女子再也支撐不住,也倒在陣眼處逐漸消散。
隨著陣法的逆轉,柳云岫的神識也逐漸凝聚。
“不…不要!”
柳云岫驚的從床上蹭的一下坐了起來,冷汗順著背脊流下。
“呼…這是哪?”
柳云岫揉了揉現在還是暈暈的腦袋,滿眼疑惑。
“等等,這里是…這不是我的邀月閣嗎?”
柳云岫環顧四周。
由北冥玄冰雕刻的十二折屏,每一扇上鑲嵌著姿態不同的冰魄雪梅,花蕊處懸浮著掌門親煉的護魂珠的寒梅傲雪屏風。
床榻是整塊寒玉雕就,表面沒有一絲多余的裝飾,僅在床沿處淺淺勾勒幾縷冰紋。
窗前擺著一張青玉梳妝臺,臺上擺著一樸素不起眼的妝匣,柳云岫偏偏一眼就看到了它。
柳云岫走至梳妝臺前,對著梳妝臺的鏡子看了又看。
只見鏡中的少女,玉鐲琢般的面容。頭頂兩側盤起雙環髻,后發垂落至腰際,用漸變藍絲帶系著細碎的星砂流蘇,耳后兩縷碎發自然卷曲。
圓圓的杏眼眨呀眨的,看著自己眉間若隱若現的冰蓮印記,緩緩伸出手觸摸。
“我是在做夢嗎?哎呀,好疼,看來是真的…”
“唉,小阿岫怎么會昏迷這么久…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分心沒護好她,她也不會昏迷不醒了。”
“師姐,不是你的錯。掌門師叔也說了,小阿岫能醒過來,要相信小阿岫。”
“唉,但愿吧,等小阿岫醒過來我要好好補償她。”
屋內的柳云岫聽了一會,心想來的會是哪位師姐呢。
“哎呀,小阿岫,大師姐你看,小阿岫真的醒過來了!”
“這可太好了,小阿岫,你終于醒了,擔心死我了。”
柳云岫看著被稱作大師姐的白衣女子淚如雨下,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這不是大師姐——江浸月嗎?
“大師姐,嗚嗚嗚。”
柳云岫撲到江浸月懷里,眼淚說流就流,把江浸月抱的很緊。
江浸月愣了一會,反應過來后回抱柳云岫,拍了拍柳云岫后背。
“好了好了,大師姐在這呢,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了小岫去。”
柳云岫看見面前活生生的江浸月,只覺恍惚,總覺得面前的一切不是那么真實。
腦子里閃過一絲畫面,就在柳云岫覺得奇怪想繼續想時,忽然腦袋嗡嗡作響,使的柳云岫不得不捂著頭蹲下來緩緩。
“怎么了小岫,是哪里不舒服嗎?還是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江浸月見柳云岫抱著頭忽然蹲下,便也跟著蹲了下去,滿臉擔憂。
“我有什么老毛病嗎?”
柳云岫很疑惑。
“嗯…說起你這老毛病來還真是奇怪,居然誘使著你跳進前塵湖…也都怪我,偏偏要帶你去湖邊玩…”
“不說這些了,既然小岫醒了,那我們就下山玩吧。”
“可是師姐,掌門不是已經將山口封上了嗎?咱們出不去的呀。”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有的是辦法。”
過了不一會兒,柳云岫看著身上的裝扮眨了眨眼。
“師姐,我們有必要裝扮的這么嚴實嗎?”
“唔。。這樣好看嘛,走吧走吧,哦對了,小岫,這個給你。”
柳云岫接過大師姐傳來的東西,攤開手掌,一枚冰魄劍穗浮現在手心。
“放心,這只是小禮物,生日那天我會送你一套衣服,保證讓我們小岫漂漂亮亮的。走吧。”
上清宗宗門外,一被血色染紅的人一步一步走著。
實在撐不住的他,重重的倒在地上,手里緊握著斷妄劍。
打扮好的江浸月和柳云岫使用隱身符溜了出來,正準備下山時,柳云岫卻看到了宗門口趴著一個人。
柳云岫走到趴著的人旁邊,費盡力氣把那個人搬正。
只見這人眉峰如淬寒刃,眼尾自帶三分霜色,鼻梁至下頜的線條似斷崖般陡峭凌厲,墨發半束,發間穿插七枚隕鐵環,垂落的長發上沾滿了鮮血,一看就是經歷了毒打。
“小岫怎么了?怎么還不走?晚了我們就不能下山了。”
江浸月走到柳云岫身旁,在看見地上躺著的那人后,止不住的訝異。
柳云岫抬頭看向江浸月:“師姐,你好像認識他?”
何止是認識,要是我說他就是小岫你那。。江浸月心里吐槽著,拉了拉柳云岫。
“小岫,看過話本子沒?書上寫的女主角也是出門撿到人,結果呢?背刺的背刺,被滅門的滅門,反正是沒一個好結局…”
柳云岫聽了江浸月的一番話,陷入了沉思。
柳云岫思考過后,便對江浸月笑了笑:“沒事的師姐,到時候出事我一人承擔便可。”
江浸月見拗不過柳云岫,只能嘆了口氣。
說實話,江浸月一點都不想她的小師妹遇見她的前世道侶,只不過現下已經算是仇人了。
本來她都帶著柳云岫走這么偏的小道了,葉溯舟怎么還能精準無誤的倒在這,難不成葉溯舟在小岫身上裝什么雙生蠱鐲了不成?
柳云岫見江浸月不說話,便當師姐是默許了。
“只是有點可惜了師姐,今天不能下山,要不我們改日再去玩?到時候傳音符聯系?”
“咱們小岫這是見色忘師姐啊!”江浸月扶額苦笑。
柳云岫不好意思的笑笑:“師姐又打趣我了。”
于是,剛轉了個一圈還沒有的柳云岫和江浸月又回到了門派。
上清宗——藥廬。
一著墨綠色外袍,腰間別著青綠色玉佩,上面依稀刻著字。
“洛師兄,請問。。這人他。。還好嗎?”
一雙青色眸子望過來瞟了一眼柳云岫,隨后又低下頭做著最后的收尾工作。
做完一切后,洛無塵才回答柳云岫的問題。
“他已經無大礙了,再養幾天就能完全恢復。師妹你。。”
“噢那他就先拜托給洛師兄你了,我一會再來看他,帶點吃的犒勞師兄。”
柳云岫甜甜一笑,剛準備和江浸月回去,突然有所感應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那人已經睜開眼,正定定的看著她。
不過還沒等柳云岫有所語言,那人便又暈了過去。
算了,把他帶回來都費了自己和師姐不少力氣,至于醒不醒,還是看他自己吧。
想到這里,柳云岫抬腳踏出藥廬。
“好了,既然小岫走了你也別裝了,你是那個人對吧?”
本躺在榻上的那人一聽,緩慢的從床榻上坐了起來,眼眸閃過一絲疑惑。
“洛。。師兄,你記得我?”
洛無塵無言,只是靜靜的看著那人。
良久,洛無塵嘆了口氣。
“看樣子你也是托她們的功勞。算了,既然你醒了,就從哪來回哪去吧,別讓小岫又碰到你了。”
那人回想,自己好不容易從那魔窟逃出來,怎么可能還會回去。
那人手不自覺的握緊。
“洛師兄,請讓我在這待幾天吧,我想。。再見見阿岫。。”
“夠了,前世把柳宗主害死還不夠,現在還想來嚯嚯我們小岫!怎么,還是覺得小岫她還不夠慘嗎?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無言以對。
“洛師兄,請容許我解釋一下當時的情況。”
“有什么好解釋的,況且,你解釋的對象是小岫而不是我,先想想怎么跟她解釋吧。”
藥廬內的空氣凝滯的如同一塊寒冰,洛無塵冰冷的話語砸在葉溯舟的心頭,帶著一股毋庸置疑的審訊意味。
那人的手指深深陷入身下的被褥里,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卻終究沒能發出辯解的聲音。
前世那場慘烈的變故如同巨大的陰影,死死壓在他身上,洛無塵的指責像一把精準的匕首,挑開了他尚未愈合的瘡疤。
解釋?在血淋淋的結果面前,任何的解釋此刻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尤其,他確實連一句該對柳云岫說的話都沒有想好。
就在這時,一陣細微卻輕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藥廬內沉悶的死寂。那是柳云岫特有的步調,帶著幾分少女的雀躍。
她輕叩了兩下門扉,聲音清亮:“洛師兄?我來啦!”
洛無塵猛地側頭,凌厲的眼神射向那人,充滿了無聲的警告——按他剛才說的做。
幾乎在話音落下的同時,那人的身體違背了清醒的意愿,順從地重新躺倒,闔上了雙眼,只留下濃密睫毛下壓抑不住的微微顫動。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笨拙的戲子,被迫在最不該登臺的時刻粉墨上場。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柳云岫小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手里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精致的食盒,臉上的笑容明媚得如同春日暖陽,瞬間驅散了室內的陰霾一角,卻也顯得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更加凄涼。
“洛師兄辛苦啦!這是我做的蜜餞果子,你嘗嘗!”
柳云岫獻寶似的把食盒放在旁邊的矮幾上,腳步輕盈地靠近床邊。
她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昏睡的那人的白臉上,眼中流露出純粹的擔憂和好奇。
“他還好嗎?今天能醒嗎?”
洛無塵緊繃的神色在看到柳云岫時緩和了一瞬,但目光掃過床上“昏迷”的人,立刻又覆上了一層寒霜。
他不動聲色地擋在柳云岫和床榻之間,語氣公事公辦:“外傷已無礙,但內息紊亂,元氣大傷,還需靜養一段時日。師妹不必過于掛懷,交由藥童看顧即可。”
“嗯。”
柳云岫點點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又飄向那人,眉頭輕輕蹙起。
“洛師兄,我覺得他…感覺很奇怪,很熟悉。明明不認識,但又好像…在哪里見過?”
她歪著頭,努力搜尋著記憶深處,指尖無意識地撫上眉間那若隱若現的冰蓮印記。
就在此刻,異變陡生。
那枚安靜的印記突然毫無征兆地閃爍了一下,一道極其微弱、幾乎不可察覺的冰藍色流光倏地從中鉆出。
它像擁有生命一般,迅疾如電,直直射向柳云岫腰間懸掛著的那枚冰魄劍穗!
柳云岫只覺一股突如其來的寒氣從眉心直竄指尖,激得她渾身一凜。
她下意識地低頭,赫然發現大師姐江浸月所贈的那枚冰魄劍穗,其核心處的一小簇冰晶,正幽幽地散發出柔和的、冰藍色的微光。
那光芒如心跳般輕輕脈動著,照亮了她裙裾一角,也瞬間攫住了她全部的心神。
這枚剛剛得到的禮物,為何會在面對這個陌生男子時,突然展現如此奇特的反應?是巧合?還是……
床榻上,“昏迷”著的那人,那隱藏在陰影下的眼睫幾不可察地劇烈顫動了一下。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被冰冷劍鋒剜過的劇痛感猛然襲來,那斷妄劍斬落時的心碎、絕望和無邊悔恨的浪潮,幾乎要沖破他強行維持的偽裝。
他用盡全力控制著自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抑制住想要睜開眼看清那光芒來源的沖動。
而藥廬的另一端,柳云岫屏住了呼吸,怔怔地看著手中發光的劍穗。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在她心中悄然蔓延,帶著熟悉的心悸,以及一絲深埋于未知之處的、令人窒息的寒冷。
洛無塵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眼底的寒冰更甚,隱隱帶著一絲驚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