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袁天罡話音落下，童塵抬手劃下一塊巨石，請不良帥作壁上觀。

待袁天罡落座，童塵一手執黑，一手執白，同時扮演袁天罡與李淳風，來下這二人落子三百年的長生劫棋。

這多年間，童塵在兩界間尋人對弈，早已推演出袁天罡與李淳風的棋局并牢記于心。

當然，這其中少不了先射箭再畫靶的情況，但這并不影響他讓袁天罡旁觀一次，做一次真正的局外人。

黑子落，白子繼，黑子殺，白子生……黑白棋子一步步在棋牌上展開，將袁天罡與李淳風三百年的布局盡數呈現。

原本袁天罡還是靜默坐觀，可看到童塵一步步將兩人的落子一一復原之后，呼吸悄然慢了半分。

袁天罡緩緩摘下面具，露出了自己干枯的骷髏面容，恐怖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緒，只見他伸手將童塵右手的黑子盒招到身前，輕輕夾起一子。

看著手中的棋子，袁天罡竟有一種重回當年的沖動……

“好久沒人陪我下棋了啊?！痹祛干硢〉穆曇裟剜?。

“大帥？”

袁天罡用他空洞的目光盯著童塵，突然伸手一劃，又從墻壁上取下一塊巨石，放于對面，借著化掌為推，將童塵送至巨石上。

“今日，你作李淳風，本帥與你下?！?

聽聞鄭重的語氣，童塵知道自己成功勾起了袁天罡的興趣，但眼下可不是與他下棋的時候。

“大帥，您與李淳風前輩這盤棋下了三百年，又何必著急這一時呢？”

“哦？”袁天罡意外的看著他。

童塵目光微凝，直視著袁天罡的眼睛，冷聲入耳，更入心魂。

“大帥，您號稱落子天下，執竿三百年，但又可曾做過真正的局外人呢？”

袁天罡一點即悟，瞪著童塵竟有些氣機不穩。

“你……你是！”

童塵微微點頭，揮手收起石桌上的棋子，繼續說道。

“您再卜一卦李淳風前輩生前的最后一卦?！?

“砰——”

童塵話音剛落，袁天罡揮手落下三枚銅錢，銅錢在牛皮棋盤上發出悶響，最終搖晃了幾圈停在三個方位。

“坎為水，水澤節，水雷屯，澤火革……艮卦生門緊閉?！?

此卦象袁天罡不知占卜了多少遍，按他的天罡推演，這是他絕對的死局，可按李淳風的乙巳占來看，似乎又有不同的解法。

乙巳占這多么年他早已領悟，不過對這卦象，仍是無法改變。

解局的思路并不會改變結果，只是從不同的方向看罷了。

袁天罡看著桌上亙古不變的卦象，露出了釋懷的笑容，這么多年他早已看淡。

甚至，很期待。

期待著那一天，他這具不朽的枯骨，該去了……

突然！

袁天罡的空洞眼眶都瞪大了幾分。

他看到，一只帶著黑金甲臂的手，一只活人的手，將卦爻最上方的錢幣，給翻了一面！

“天風姤，天山遁，地風升……生機消。”

生機消散，卻有活口。

袁天罡抬手一掌將童塵撼進墻壁里，震得洞穴中煙塵彌漫。

童塵也不怒，抬手將自己從墻壁里拔出來，抹去嘴角的血跡沉聲說道：

“大帥再卜一次呢？”

袁天罡盯著他，想著剛才童塵的話語，將錢爻收回重新落下……

“天風姤，天山遁，地風升……生機消。”

袁天罡難以相信的看著這一幕，重新拿起落下，拿起又落下。

“天風姤，天山遁，地風升……”

“天風姤，天山遁……”

“……”

所有的卦象都變了！

袁天罡抬頭盯著童塵，這才恍然明白……

何為局外人！

“天機……天機……”

童塵與袁天罡對視在一起，突然伸手運轉功法……將黑子吸了回來。

隨手撤去棋盤上的錢爻，童塵重新執黑白子，將剛才沒下完的棋局下完。

“大帥，您也做一次局外人吧?！?

袁天罡看向棋盤，重新將面具戴上，一身氣勢瞬間恢復。

“落！”

一黑一白再次廝殺，敵進我退，圍困再起，殺棋再生，生生不息，無窮無盡。

袁天罡掃過每一步棋，與他和李淳風的落子分毫不差，每一步他都無比熟悉，可這次，還是他第一次看旁布此局。

“長生劫……”

他仍然要死……

這是他將要走的路，以死開局。

棋局已成，童塵抬頭看向袁天罡問道：

“李淳風前輩的卦象說，他不是那株李花，大帥以為，誰是？”

“本帥卦象是‘我死，那株李花綻放’，但既然你問他的……”

袁天罡看著那局棋，一個個名字在腦海中映現。

“如今天下李姓之人，李克用已死，李存勖已死，李茂貞……沒那個機會，有此野心者，當是那李嗣源。”

“若是你們二人的卦象都沒錯呢？”童塵也看著棋局，緩緩說道。

“都對？”

袁天罡似有所思，正欲起身，便見童塵單手一拍，一道漆黑門扉拔地而起，童塵靜立在門扉中央，就如同一張放大的黑卡。

“大帥要不與我一同去局外看看？”

袁天罡早已知曉童塵的這個能力，先前就有所猜測，現在聽聞此言，也很想去見見局外之景。

可如今天下正是他布局關鍵時刻……

不可出岔子。

童塵見袁天罡沒動，也猜到了他的憂慮，當即輕笑應下。

“大帥心系天下，在下自然知曉，不過我也說過，永遠站在您這一邊。如今二李相爭，大帥不想看看兩朵李花的綻放嗎？”

袁天罡看向童塵，微微搖頭道：“不可能，他二人皆我所養，不是他。”

“大帥目光獨具，但此行若以局外的目光來看，或許能對卦象解釋一二?！?

童塵說著，揮手將黑門移向袁天罡，同時自己退入門中。

“我這黑門，進門困難，但出門極易，大帥是否前來，全看自身?！?

袁天罡轉身盯著黑門，下意識扔出卦爻占卜，可此次還是一無所獲。

三百年都未出錯過的推演術，卻從十六年前開始不停的出現異常，這一切，全是因為童塵。

局外嗎？

袁天罡雙目中金光一閃而過，踏步迎向黑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