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已半推半就地換上闡教制式服裝的柳玄,此刻正站在木舟之上。
他身后跟著一群身著金色制服的弟子。
或許是出于實戰考慮,他們的服裝更為簡約質樸,僅在肩膀和袖口處點綴了些許花紋配飾。
即便如此,相較于那些普通上山之人,這身裝扮顯得更為精致且透著高級感。
每一位弟子都身姿挺拔,相貌端正,步伐沉穩,儀態相仿,周身盡顯鐵血之氣。
再加上前方如鶴立雞群般側坐著的柳玄,以及最后面那個笑呵呵的大頭娃娃,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柳玄并未回頭,但心中不禁驚嘆。
闡教隨便一個記名弟子都有仙家風范?
凡俗與仙人之間的差距,最關鍵的并非單純的力量,而是所涉獵的學識。
對凡人而言,想要搬動一座山,最大的能耐大概就是憑借自身力量,或是召集更多人來幫忙,
可對于仙家來說,這僅僅只需一個咒語便能達成。二者從一開始就不在同一條起跑線上。
而且,凡人哪怕修煉至巔峰,壽命也不過區區五千歲。
而他身后這幾位弟子,氣息凝實,腳步沉穩,柳玄除了能感知到他們具體的境界,其他方面竟難以探尋更多。
在他看來,這些弟子的實力,已完全不輸上昆侖山時被他一巴掌就拍趴下的那幾位。
“柳小友啊,快去快回,這方圓百里已不見人煙,你大可隨意施展。”
柳玄像伸懶腰般站起身來,扭了扭腰,向后躬身一揖,隨后背對天空,縱身一躍!
在空中翻轉出一個完美的弧度,整個人接受著自由落體,穿過層層煙云,重重地落在地上。
待到漫天煙塵散去,一位身形矯健的男子在荒野中閑庭信步。
柳玄甩了甩手臂,盡情舒展身體,對他來說,這種毫無壓制的地方,實在是愜意至極。
他看著眼前因自己落地煙塵而被吸引過來的幾只“小家伙”,思忖著:這就是自己的第一關?
第一關:北冥羅剎!
羅剎,傳聞誕生于極北之地的一片血海之中,是極為神奇的物種。
它們黑身、朱發、綠眼,上頜長著兩顆長長的尖牙,手指如尖銳的爪子,能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其身形大體與人類相似,且生而有靈,只是靈智極為淺薄,比野獸強不了多少。
因其舉止野蠻,不通教化,故而被諸多仙家歸為妖物一類。
柳玄眼前這兩只,便是牛頭人身,那頭上的角更是憑空讓它們的身形高大了不少。
至少,當它們由遠及近時,與柳玄一對比,愈發顯得它們身形如巨無霸一般。
“哪來的肉啊?”
“不知道,天上掉的。”
“帶回去,獻給大王。”
看著這兩個大塊頭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怎么處置自己,柳玄反倒興致勃勃地想著,要不就這么跟他們回去,來個擒賊先擒王?
“好,先把他的手腳打斷。”
其中一只毛色明顯更紅一些的羅剎,高高舉起手中與人等高的巨錘,轟然一聲,朝著那渺小的人影砸去。
“轟。”
兩只羅剎有些懵了,這手感不對啊?再定睛看去,只見那揮出的錘子,竟被柳玄單手穩穩扛住,他腳下的地面,甚至還出現了絲絲裂縫。
這不對勁呀,他們這一錘子下去,哪怕是一頭牛也得被砸成肉醬了吧?
“你沒吃飯啊?”
“我吃了呀,就是沒吃飽。”
兩只羅剎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自顧自地交流起來,可柳玄已經等不及了。
對他來說,過程怎樣并不重要,只要結果達到就行。
既然沒法讓對方乖乖聽話,那就只能主動出擊了。
柳玄右手猛地發力,只在剎那間,那人形般的巨錘便以柳玄手掌為中心,瞬間四分五裂。
巨錘破碎所產生的沖擊力,甚至將那只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的羅剎震得連連后退。
“你弄壞我武器!”
兩只羅剎像小孩子般在那里哭訴著,可柳玄的拳頭已然高高掄起。
“咚。”
柳玄暗自縮小了點力氣,可看著那如流星般劃過天空的羅剎,他很快又將目光鎖定在另一個驚魂未定的羅剎身上。
還好,還有一個。
只是當柳玄走上前時,那只羅剎竟連忙抱頭蹲地,哭喪起來。
“別打俺,別打俺!”
這兩米多高的龐大身軀,此刻竟顯得有些可憐,反倒襯托得緩緩上前的柳玄像個惡人。
“喂,別裝蒜,之前是誰說要廢了我的四肢的?”
“他說的,俺沒說。”
這家伙甩鍋倒是挺快。
“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么跟我打一架,要么帶我去找你們的老大。”
柳玄一邊說著,一邊故意露出他自認為邪惡的笑容,還慢悠悠地活動著手腕,發出骨頭咯吱咯吱的聲響,顯得極為嚇人。至少在這個小羅剎眼里,此時的柳玄無疑是它有史以來見過最恐怖的家伙。
“俺,俺帶你去,別打俺。”
“趕緊走。”
柳玄對于做這種事沒有絲毫心理負擔。
就憑前頭這倆家伙見到人就想打斷別人腿的行徑,就知道他們絕非善類。
道理,他向來是給那些講得通的人講的。
……
柳玄面色陰沉地看著眼前的村子。
斷壁殘垣間,腐肉與黑血在焦土上凝結成痂。
村口的老槐樹被攔腰扯斷,枝椏上還掛著半片褪色的襁褓,布料的經緯之間嵌著暗紅的碎肉。
石磨滾進了干涸的水井,磨盤的凹槽里堆積著未啃完的指骨,指甲蓋還凝著淡青色的血痕。
破碎的窗欞上掛著半幅褪色的婚聯,門后蜷縮著一具佝僂的尸體。
老人枯瘦的手臂仍護著襁褓,只是襁褓里只剩下帶血的肚兜,兜角繡的并蒂蓮浸著如胃液般的黏液。
井臺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殘軀,腿骨被擰成麻花狀,臟腑拖在青石板上,引來了成群綠豆蠅嗡嗡地盤旋。
晚風卷過廢墟,掀起半塊熏黑的帷帳,露出房梁上懸掛的尸體。
月光爬上坍塌的墻垣,將滿地殘骸的陰影拉得極長,宛如無數只無聲嘶吼的手,抓撓著這死寂的夜。
柳玄面色平靜地看向旁邊逐漸挺起胸膛的羅剎。
似乎是覺得柳玄還算好說話,它的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
“這些都是你們干的嗎?”
“是啊,怎么啦?”
“沒什么,就是想問問你們,你們的老窩還遠嗎?”
“不遠,就在前面很近了。”
“好的,謝謝。”
柳玄向著眼前這具尸體點頭微笑,隨后,面色如常地大步向前走去!
這一次,他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