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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寧負長生蠱

**第一章琥珀光**

十七歲的顧淮之捏著白玉鈴鐺闖進繡房時,我正在給喜帕收最后一針。金線突然繃斷,針尖刺破食指,血珠滴在并蒂蓮上暈開胭脂色。這本該是吉兆——如果今日要出閣的人是我的話。

“你當真要嫁他?“顧淮之的聲音裹著秋雨,腕間紅繩系著的螢火蟲琥珀撞在窗欞上,碎成齏粉。那是他去年生辰時,我跪在佛前求了整夜的琉璃盞。

我望著他腰間新換的翡翠禁步,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回春堂后巷,那個被他小心翼翼護在傘下的鵝黃身影。小郡主發間赤金蝴蝶簪振翅欲飛,像極了我們當年在蘆葦蕩驚起的那群白鷺。

“顧小將軍說笑了。“我將喜帕覆在發冠上,金絲瓔珞垂下來遮住左耳。那里綴著的珍珠耳鐺里藏著他的秘密——去年上元夜,他把我按在藥柜上親吻時,曾說過要帶我去江南看真正的螢火蟲。

銅鏡里映出他通紅的眼角。十六年來,我第一次見他流淚。七歲那年他徒手接住滾燙的茶壺,掌心皮肉焦糊都能笑著哄我別怕;十二歲被山匪砍斷肋骨,還撐著給我編完端午要用的五彩繩。

“你知道我嘗不出痛。“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指尖按在當年試藥留下的青紫疤痕上,“但這里...“另一只手捂住心口,“比剜肉剔骨疼千倍。“

窗外喜樂驟響,我藏在袖中的手帕飄落在地。他彎腰去撿的瞬間,我迅速將耳鐺里的藥粉抖進合衾酒。那是用他每月寄來的天山雪蓮煉制的劇毒——就像當年他替我試的啞藥,就像我為他剜的心頭血。

紅蓋頭落下時,我聽見他最后一聲哽咽:“沈知意,你永遠不知道那年蘆葦蕩...“雷聲吞沒了后半句,只有我空蕩蕩的左耳突然泛起刺痛。十年前為他擋下毒箭時,我分明已經失去了所有聽覺。

花轎經過朱雀橋,暴雨沖刷著橋柱上褪色的“正“字。我悄悄掀開轎簾,數到第七道刻痕時,喉間突然涌上腥甜。那是顧淮之十五歲出征前,我們踮著腳刻下的身高印記。他總說等刻滿十個,就帶我去雁門關看雪。

喜帕被鮮血浸透的剎那,我摸到袖中冰冷的玉瓶。今晨小郡主送來的“賀禮“此刻正在掌心發燙,里面裝著顧淮之找了十年的血靈芝——能解百毒,可生殘肢,唯獨治不好心上人的變心。

**第二章鈴鐺雪**

合衾酒潑在喜服上的瞬間,我聽見了雪落的聲音。這太荒唐了,自從十年前那碗藥汁奪走我的聽覺,世界就只剩下永恒的寂靜。可此刻分明有細碎的冰晶在耳畔碎裂,像是顧淮之出征那年,我們在破廟里聽過的琉璃鈴鐺。

“知意!“有人撕心裂肺地喊。溫熱的血濺上我的眉梢,蓋頭被劍氣掀開的剎那,我看到顧淮之的劍貫穿了小郡主的胸膛。他腕間的紅繩不知何時纏住了我的發簪,碎成兩半的螢火蟲琥珀正卡在劍柄的云紋里。

原來毒酒是甜的。

就像十二歲那年的枇杷膏,他蹲在藥爐前守了三天三夜,最后捧著瓷碗對我說:“別怕,我先嘗過了。“后來我才知道,那碗解藥里摻著西域蠱毒,會讓人漸漸失去痛覺。而他把最后一口留給了我。

小郡主倒下去時,發間的赤金蝴蝶簪突然裂開,露出半枚白玉鈴鐺。那本該是一對的——另一只此刻正在我染血的掌心發燙。十年前顧淮之被亂箭圍困時,就是搖著這對鈴鐺為我引路。

“為什么...不等等我...“顧淮之的手撫上我潰爛的耳垂,那里綴著他送的珍珠耳鐺。鮮紅的喜服下滲出黑血,他這才發現我腰間的玉帶鉤早已松動,暗格里藏著半塊風干的桂花糕。

那是我們最后的約定。他說等收復雁門關,要帶我去吃江南的桂花糖藕。出征前夜,我把舍不得吃的貢品掰成兩半,如今他那份還供在沈家祠堂,我的這半塊卻浸透了合歡散。

雨聲忽然變得清晰,我看到顧淮之在說話。他的唇形是當年教我認藥方時的模樣,可吐出的字句卻結著冰碴:“當年在藥廬...你明明答應過...“

記憶突然翻涌。十四歲的顧淮之被鐵鏈鎖在寒潭,太醫說要用至親之血做藥引。我握著匕首撲向他時,他掙扎著咬破舌尖:“沈知意!我說過痛覺缺失是騙你的!“可我還是剜出了心頭肉,因為看見他后背滲血的鞭痕組成了“沈“字。

喜堂在旋轉。小郡主袖中滑落的信箋被血浸透,露出“沖喜“二字。我終于看清落款處的朱砂印——竟是三年前顧淮之請封北疆的奏折。原來他要的根本不是血靈芝,而是圣上親許的退婚詔。

顧淮之的手突然扣住我潰爛的左耳,指尖探入那道陳年箭傷。十年前的聲音穿越層層血肉涌進來:“...等我能嘗到痛了,就回來娶你...“可當時毒箭穿耳而過,我只見他嘴唇開合,從此世間萬籟俱寂。

“現在你聽到了嗎?“他將白玉鈴鐺塞進我流血的耳洞,“那年蘆葦蕩里,我說的是...“

雪忽然下得很大。我看到十五歲的我們跪在藥王像前,他腕間的紅繩與我的青絲結在一起。香灰落在交疊的手背上,他說要學神農嘗百草,這樣我就不必再試藥。

可最后嘗盡苦厄的人,分明是我。

**第三章藥人衣**

顧淮之剖開胸腔時,我耳中的血靈芝正在吞吃記憶。那些細若游絲的菌根扎進聽覺殘骸,將十年前雨夜里的鈴鐺聲絞成血沫。他腕間紅繩突然寸寸斷裂,螢火蟲尸體混著琉璃碎渣,在喜服上燙出焦黑的洞。

“現在能聽見了嗎?“他的手指探入我潰爛的耳洞,指尖勾著白玉鈴鐺的銀鏈。小郡主尸體滲出熒光藍的液體,與喜燭融成詭異的青。我忽然想起十二歲那場高燒,他抱著我在雨里狂奔,背后鞭痕滲出的金粉把白衣染成嫁衣。

記憶如倒流的香灰。十四歲寒潭深處,冰棱倒懸如劍。顧淮之背后的“沈“字滲著冰碴,我顫抖的指尖撫過尚未結痂的“意“字。藥人鈴在潭外驟響,我們交握的掌心突然長出絲狀菌菇,像極了大婚那日纏在喜秤上的合歡散。

“圣上要的是沈家軍布防圖。“他把我凍僵的手按在肋骨,“但這里...“指尖劃過凸起的疤痕,“刻著你愛吃的桂花糕方子。“

現實與幻象開始重疊。我看到十五歲的他跪在雁門關外,用敵軍頭顱壘成的祭壇中央供著發霉的桂花糕。殘破戰甲里掉出染血的婚書,正是昨夜我燒給亡母的那份。朱紅蠟淚凝成“沈顧氏“三個字,像極了他此刻從胸腔掏出的心臟。

血靈芝突然在耳道綻放。那些被吞噬的記憶傾瀉而出:七歲那年他徒手接住滾油,背后太醫正往他藥湯里撒啞粉;十二歲情蠱發作的月圓夜,他雕的茉莉花簪扎進掌心,卻說是在刻量我身高的“正“字;十四歲刮骨取密文那日,他求來的根本不是血靈芝,而是一紙誅殺沈氏的密詔。

“當年你說...最怕我疼...“顧淮之將心臟按在我耳畔。菌絲順著血管爬進心室,我聽見他十五歲的聲音在說:“等血靈芝開花,你就能聽見...“

原來那株西域奇花要吃的不是劇毒,是十年間他埋在我湯藥里的情話。每一聲藏在啞藥里的“知意“,每一句混著血沫的“別怕“,此刻都化作帶刺的藤蔓,把心臟勒成篩子。

喜堂開始下琉璃雪。顧淮之逐漸晶化的手指撫上我左耳,那里綴著的珍珠耳鐺突然炸裂。十年前毒箭留下的舊傷里,緩緩爬出一只赤金蝴蝶。小郡主發間的簪子應聲而裂,露出半枚刻著“沈“字的指骨——正是顧淮之這些年缺失的尾指。

我抱住他僵冷的軀體,咬碎藏了十年的啞藥。喉間鮮血噴濺在褪色的紅繩上,朱雀橋柱的“正“字刻痕突然活過來,蛇一般游進喜堂。十五道血痕拼成婚書最后一筆時,藥王像在暴雨中轟然倒塌。

瓦礫間露出一卷染毒的情箋,是當年我親手燒毀的庚帖。焦黃紙頁上浮出金粉寫的讖語:“雙生蠱,生死縛,一啼一笑皆剜肉。“

顧淮之徹底化作琉璃的瞬間,我摸到他戰甲內層縫著的褪色肚兜。椒鹽污漬蓋住了繡線,但指尖能辨出“吾妻知意“的紋路。血靈芝的根系突然暴長,將那些未出口的“初七之約“、“江南螢火“盡數碾成齏粉。

最后一絲意識消散前,我聽見十歲的他在藥廬輕笑:“等我能嘗到痛了...“溫熱的血淚滴進耳蝸,“...就告訴你蘆葦蕩里真正的秘密。“

窗外的雨終于停了。喜燭淚痕蜿蜒如當年寒潭鎖鏈,將兩具相擁的琉璃軀殼澆鑄成永恒琥珀。八百只螢火蟲尸體從地磚縫隙涌出,在晶化的心臟里拼出半句被血漬模糊的誓言:

**寧**

**不**

**聞**

**終章無字碑**

骨灰從指縫漏下的瞬間,朱雀橋底的螢火蟲琥珀裂開了。九百九十九道熒光刺破雨幕,每顆晶石里都封著截斷指,刻著大婚那夜未寫完的合巹詞。顧淮之的戰甲在雨中泛起青苔,我摸著內層繡“吾妻知意“的肚兜,突然嘗到血靈芝的甜腥。

七歲那年的滾油聲在耳畔炸響。藥廬窗欞投下的菱形光斑里,小淮之正把匕首抵在太醫咽喉:“用我的味覺換她的聲音。“靛藍色蠱蟲順著銀針鉆入他舌尖時,房梁震落的毒經攤開在月光下,露出我后來補上的批注:“此毒名長相守,飲者五感相通,生死同命。“

琉璃化的軀體開始滲出水霧。我看到十四歲的我們跪在寒潭,他背后未愈的“沈“字正往下滴金粉。藥人鈴在十里外搖響,顧淮之突然咬破指尖,在我掌心寫:“別怕,痛覺轉移的蠱術生效了。“可當時毒箭已穿透我的左耳,他分明在承受雙倍的剜心之痛。

血靈芝根系突然絞緊心臟。那些被吞噬的記憶噴涌而出:十二歲情蠱發作的月圓夜,他雕的茉莉花簪扎進掌心肌膚,卻說是在刻量我身高的“正“字;十五歲雁門關外,他用敵軍顱骨壘成祭壇,中央供著的霉變桂花糕里裹著退婚詔;大婚當夜剖出的心臟里,八百只螢火蟲正啃食著“寧負江山不負卿“的血書。

喜堂廢墟下傳來童謠聲。賣花娘撐著破油紙傘走過,哼唱的《無痛謠》里藏著藥王像的秘密:“剜心換得玉玲瓏,原是佛前并蒂蛹。“我忽然明白雙生蠱的解法——當其中一人真正感知到疼痛時,詛咒就會反噬施蠱者。

顧淮之晶化的手指突然顫動。最后一塊琉璃碎片映出十歲春日的真相:先帝的蠱蟲早在我們三歲初見時就潛入血脈。他搶過滾燙藥壺時,后背已烙好“沈“字密文;我為他擋下毒箭那夜,喉中啞藥混著蠱卵;就連大婚毒酒里的合歡散,都是喚醒蠱蟲的藥引。

“現在疼嗎?“我咬碎藏了十年的啞藥,毒血順著耳洞灌入他胸腔。血靈芝綻放的瞬間,九百九十九顆琥珀同時炸裂,里面的斷指拼成完整的新娘。顧淮之化作的琉璃冢轟然倒塌,露出地宮深處兩具相擁的骸骨——那是六十年前的我們,腕間紅繩系著同樣的螢火蟲琥珀。

史官提筆記錄這場災異時,朱雀橋正在晨光中融化。青石板上的“正“字刻痕逆流成河,將三百個未赴的初七之約沖進藥王像眼眶。更夫說聽見琉璃碑在哭,可當御醫剖開碑上血靈芝,只找到對吃盡彼此指骨的螢火蟲,翅翼上烙著我們的婚書。

賣花娘的竹籃突然傾覆,褪色的并蒂蓮帕子飄到我跟前。金線里纏著根情蠱的絲,輕輕一扯就露出顧淮之的絕筆:“當年蘆葦蕩里,我說要折九百九十九支螢火蟲作聘...“后面的字跡被血漬暈開,凝成他最后的心跳形狀。

雨停了。我抱著空蕩蕩的戰甲跳進朱雀河時,對岸有孩童在唱新的童謠。他們腕間紅繩系著琉璃渣,說這是前朝留下的相思扣。河底沉沙突然泛起熒光,千萬只蠱蟲正銜著褪色婚書,游向那個永遠不會到來的初七夜。

(全文完)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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