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洛林最高軍事大臣阿爾芒公爵正在他的書房處理政務。

看著眼前堆的快有半人高的文書，他也只能在心中哀嘆:

自己沒被國王帶去前線，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自從戰端一開，來自前線的壞消息就如同雪片般飛來，先是索姆亞尼被西德蘭人以極短的速度拿下，后面又是一次卡萊戰役，導致大半個法洛林的精銳都殞命于卡萊平原的泥沼之下。

而現在，敵軍更是虎踞于布呂梅斯，隨時可以南下，將防御薄弱的王城撕成碎片。

國王已經命喪于刺客之手，新君威望未立......

法洛林，已經在風雨飄搖之中了。

而一旦國王殞命的消息傳出，恐怕這個國家會立刻陷于四分五裂之中吧。

想起已經死去的路德維希四世，老公爵對他的感覺除了悲哀，更多的恐怕還是責怪與不滿。

如果不是國王輕敵冒進，非要主動尋求與西德蘭的決戰，憑借堅固的布呂梅斯防線，哪怕耗也可以將西德蘭人耗死了，哪至于今天一樣，失去了戰爭的主動權，首都也岌岌可危？

都是國王的錯，都是他！

阿爾芒公爵在心中已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死去的路德維希四世頭上，至于他掌管軍事這些年沉迷撈錢，導致軍隊腐敗橫行，戰斗力下降這些問題，自然是不會主動提起和攬責的。

眼下，國王死后，作為被指定的幾個顧命大臣，阿爾芒公爵依舊幾分歡喜幾分愁，歡喜的是新君沒有足夠的威望，如果不是路德維希四世的指定，他們斷然是不會擁護這么一個早年在奪位之爭就落敗，隨后更是被國王軟禁，一看就覺得很無能的親王的。

但也正是因為新君無能，才給了他們這些老臣們足夠的操作空間，通過一系列的利益交換，他們全都保住了自己的中樞職位，國家的大權已經掌握在他們手中。

憂的是路德維希五世顯然不打算坐以待斃，他竟然通過任命一個破落貴族之后為皇家騎士團的團長，意圖通過騎士團的方式來行使一點王權。到最近，甚至已經嚴重到了讓騎士團養寇自重，縱容強盜搶劫貴族財產的地步。

阿爾芒公爵知道這是國王在對他們進行無聲的抗議。

可惜他找錯人了，那騎士團的團長不過也是個軟骨頭罷了，自己甚至還沒用上多少手段，就主動替我們當起狗了。

想必用不了多久，這所謂的賊寇就得被騎士團自己滅掉吧。

“國王啊國王，你為什么不能老老實實的當好你的吉祥物呢？你哥哥的倒行逆施給這個國家造成多大的傷害，難道你還沒看到嗎？”

阿爾芒公爵擺弄著手中的鵝毛筆，就在剛剛他又簽發了一份任命子侄到某個地方的肥差的文書。哪怕戰事再緊張，該撈的錢還是不能少撈的，哪怕法洛林真要完蛋了，不還有西德蘭人嘛，擁護哪個國王不是國王？只要該讓我們撈的錢不少就行。

老公爵吹滅已經快燃燒殆盡的蠟燭，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下脊椎，就準備結束這一天的辦公。

這一天已經為法洛林辦了不少事了，也是時候休息休息了。公爵剛打算叫他的老仆替他過來端燭臺，卻聽見外面傳來怪異的聲響，有什么人在走廊走動……

“哈瑞，是你嗎？過來幫我端一下燭臺吧，我準備休息了。”公爵大聲地問道，門外的聲響也隨之越來越近。

聽著這動靜，公爵反而緊張了起來，他的老仆走起路來向來悄無聲息，而這聲響聽起來，甚至不像是人走動的聲音，而是有什么東西在走廊爬行似得。

“哎!”

門外傳來巨大的嘆息，接著是輕輕地叩門聲。

一下又一下，叩得很有頻率，在公爵聽來，和他的老仆哈瑞叩門的方式一模一樣。

但門一直被叩著，卻沒有人進來。

公爵忍受不了這詭異的范圍，他自己端起燭臺，借著微微燭火，滿滿向書房門口走去。

“主啊！”阿爾芒公爵攥緊了項鏈上的十字架，緩緩的推開書房的木門，借著火光，他卻看到門外空無一物，那叩門的人在哪里？

公爵試探性地向門外伸出一只腳，隨后一只黏糊糊的濕熱的手伸了出來，握住了他的腳踝。

“誰！”

公爵幾近駭得魂飛天外，他拼命忍住內心的恐懼，秉著人類最原始的好奇心，用燭臺照向了握住他腳踝的那只手。

“哈瑞！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公爵發現這只血跡斑斑的手毫無疑問地屬于他的老仆，他推開房門，發現自己的仆人正匍匐在門外，走廊上是一路蔓延的血跡，一路延伸到一樓。

很明顯，這忠心耿耿的仆人憑借驚人的意志力從一樓爬到了二樓，只為了告訴自己的貴族主人有人入侵的消息。

哈瑞張了張嘴，卻只能吐出口血沫，他的嘴里都是血，說不出話來，只能發出巨大的嘆息聲，而房門的最底部，也布滿了他拍門時留下的血手印。

“哈瑞，你想說什么？”

公爵將自己的腿奮力抽出來，俯身貼近老仆的嘴唇，他好歹上過戰場，能嚇到他的是未知，而不是血腥的場面。

“老爺......”哈瑞終于掙扎說出了第一個清晰的單詞。

“到底怎么了？快說呀？是不是有賊人？他們在那？”

“在.....這里，他們在這里。”

哈瑞說到這里，又忍不住哇的一大口吐出口中的血液，接著徹底昏死過去。

“這里？這里的哪兒？我去叫衛兵。他們一定是偷偷潛進來的，真是不要命了，竟敢偷到軍事大臣的府上!”

公爵直起身，決定不在把時間浪費在這個奄奄一息的老仆身上。

剛剛那番話不僅是說給老仆聽，更是說給自己聽。只有想起自己軍事大臣的身份，阿爾芒才能鼓起勇氣，在這個深夜向外尋求衛兵的支援。

他完全推開門，打著燭臺，向外邁出一步，接著就被身后的匕首頂住了腰部。

“別動，別叫。”身后的人說。

公爵的身子直接僵住，他緩緩舉起雙手，原來兇手一直藏在門的另一邊，默默地看著他們之間的對話，而自己卻沒有聽懂老仆的話語。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沒有什么.......”

阿爾芒公爵說道，不過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眼前就被巨大的黑暗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