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哥哥了。
可不可以換取快樂?
或許可以,又或許不能。
林阿念坐在教室里,語文老師在講臺上滔滔不絕的講著閱讀理解,她的目光定在窗外。物理課上了一半,被打的同學家長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找到了班門口,班主任只能找來語文老師救急,然后一路領著那對父母去了辦公室,門關上了,外面是朗朗讀書聲,辦公室內是劍拔弩張的氣氛。
“哪有你這樣的孩子啊!我們家駿豪不過是說了幾句不好聽的,就叫你打成那樣!老師,他家長來不來?我告訴你這事兒沒完的!我要告他!我要讓他連書也念不了!”
自己班的學生打了人,魏超作為班主任自然是覺得理虧的,一邊勸著對方家長消氣,一邊訓斥林清潭。
這時,門口響起了“嗒嗒嗒”的高跟鞋聲,言槿年推門進來,“俊豪的家長,實在是對不住,讓俊豪受委屈了。我剛剛去了趟醫院,俊豪已經回家去了?”
林清潭一直低著頭,她進來時,他抬頭看向她,言槿年面色和緩,絲毫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反倒有一種讓他不敢確信的……安全感。
“你什么意思?你嫌我們家俊豪傷得不重啊?什么人家啊!孩子教不好,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們家俊豪,那么英俊的一張臉,叫你兒子打成那樣,他以后是要走藝術路的啊!你這簡直就是毀人前途!”
言槿年看了一眼林清潭,他左邊的顴骨上一片淤青,此時低著頭垂著長長的睫毛,看不清他的神色。
“是是是,都是我們不對。您誤會了,我去醫院就是想著孩子受了那么重的傷,我這罪過方總得去看看孩子吧。您放心,這醫藥費我們全出,俊豪長那么好看,臉上的傷是大事,絕對不能影響孩子的,我認識省人民醫院一個很權威的皮膚科大夫,我已經聯系好了,要不咱們現在趕緊帶俊豪過去看看,我開車和你們一起,孩子最重要對吧。”
池駿豪的父母交換了下眼色,“你別想轉移我們注意力!醫藥費肯定是要你們出的,還有精神損失費,還有,耽誤了我們俊豪上課,這通通要你們賠償的!”
“動手打人,我們可以告你的!”
魏超最害怕的“告”字出現了,趕忙維和道:“消消氣消消氣,孩子們年紀都小,男孩子嘛,有個磕磕碰碰……能和解是不是?不至于不至于。”
“是他先侮辱我妹妹的。”林清潭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什么意思?你打人你還有理了!我們家俊豪都成什么樣了!”
“說倆句不好聽的,你就動手打人?”
言槿年的臉色一下子就凝固住了,“清潭,你說實話,別怕,我在呢!”
林清潭欲言又止,但還是說出來:“他造妹妹黃謠,還拍了照片和視頻發給別人看,他們幾個聚在一起說話大笑,被我聽到了,我警告他把東西刪了以后躲我妹妹遠點,他就說……很難聽的話。我氣急了,就揪住他的衣領,他踹我肚子,把我踹倒在地上還繼續踹,操場上的同學都能作證!”
“那也是你先動的手!”
“什么造黃謠,無風不起浪,你妹妹想必是不檢點,不然別人怎么會平白無故說她?”
“把你嘴巴給我放干凈點!”言槿年快要氣炸了,林清潭看見她握著包的手緊緊攥起止不住的在發抖。“我改主意了,魏老師,這事兒和解不了,現在不是孩子們打鬧的問題了,是法律問題。不都受傷了嗎?那就去驗傷,報警,立案!”
言槿年是律師,本著一股不和解的勁兒硬是要個說法著實讓人頭疼,再加上池俊豪造謠林阿念的事確實從同學那里要來了證據,林清潭跨上、腿上那些不容易看見的地方也是片片淤青。最終池俊豪被開除了,林清潭也落了處分。
在眾人的眼里,林阿念又一次成為了矛盾的源頭。
“多事兒由子……”
“就她啊……”
……
那些個若隱若現的議論聲環繞在她的周圍,讓她搖搖欲墜。
明明,有錯的不是她啊……
“說夠了沒有!你村口的三八婆呀!”崔雅藝趴在桌子上睡覺,只聽班后頭一陣碎嘴子聲,看了一眼一旁的“當事人”,還低著頭攥著筆看書,不由得火大,這都能忍?氣得她抄起一本書就朝后邊的那群人砸去。
林阿念一頓,有些吃驚的看向她。
“崔雅藝,你有毛病吧?”小團伙的一個女孩氣沖沖地朝她吼道。
“啊對,我就有毛病,你說你學習學習不行,長相長相差勁兒,哪來的臉bb人家啊?人學霸、長的好看,才有人惦記,你瞅有人搭理你嗎?”
旁邊有人笑出了聲,那女孩臉上掛不住,嚷道:“關你什么事!”
“關你什么事?”崔雅藝側著身子半靠著椅子,說話還撇著嘴搖肩晃頭的,一副賤嗖嗖的模樣。感受到林阿念的目光,剛罵出去撒了的氣又堵了回來,“看什么看,人擱那兒罵你呢!”
“謝謝啊。”林阿念笑了,崔雅藝瞪大了眼睛,挨罵都能笑?
“神經病……”崔雅藝嘀咕一句。
人這個生物,真的很奇怪。他們的多面性讓人自己都難以琢磨。就像平日里親切問候招呼的人,會翻臉似的詆毀你,又像一直和你不對付的人突然替你說話,像關系很好的人會落井下石,沒什么聯系的人會伸手拉你一把。
清晨的公交車上搖搖晃晃,周佳澄一個沒站穩跌到了林阿念身上。
林阿念側開身坐到里面的位置上。周佳澄面露尷尬,“不好意思啊……”她本來是想和林阿念打個招呼緩和一下關系,走近了卻心里有些不敢,相比之下和林清潭打招呼都不會讓她那么緊張。現在好了,林阿念不會更討厭她了吧……
“你坐這。”林阿念拍了拍旁邊的座位向她示意道。
“哎!好嘞!”笑,是周佳澄與生俱來的天賦,笑得光彩奪目是她的專長。
從周佳澄在林阿念旁邊坐下來開始,這一路上,林阿念的耳根子就沒消停過。
“上次對不起啊,我太不分青紅皂白了!都是我的罪過,我給你帶了好吃的,你看,水果、點心、飲料,都給你的。”
“沒事過去了,不用……”
“還有上上次,你的那個小飛蟲好特別啊,我從來沒見過,你抓的嗎還是買的啊?”
“別人送的。”
“啊?怎么有人送蟲子啊!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怕蟲子嘛。那你能不能問問你那個朋友,你就說同學把你的盒子摔碎了,蟲子飛跑了,她想賠你一個,問問你朋友在哪買的好嘛?”
“不用了……”
“好吧……你今天和你哥哥一起哎,以前沒見過你倆一起上學。”
“……你見的少。”
“也對哦,哈哈。你暈車嗎?我看你臉色不太好,要不把窗戶拉開點吧,會舒服些。”
“……”
那天教室爭吵后,周佳澄覺得自己被自己的情緒耍了。她只顧著生氣誰這么過分把水灑她一書桌,卻失去了辨別力。旁人隨口一句“林阿念剛剛拿著水杯過來。”她就自動戴入了她。后來又出了那檔子事,讓她心里愧疚得發酸。每次想和林阿念道歉,又不好意思,怕她根本不想看見她,又怕她會覺得造謠這件事也有自己一份,就連自己沒干的事也總覺得罪過,鬧的她好生難受。好不容易天賜良機,輪到她和林阿念一起值日,正準備抓住這個機會的時候……
“啊啊啊啊啊——!蟲子!”林阿念心臟猛的一驚,只見周佳澄像是腳底安了彈簧一樣,刷的一下蹦到她的身上來,雙手抱住她的脖子,倆只腳踩在她的鞋上,整個人騰空而起。林阿念忍著身上的重腳上的痛耳膜尖銳的撕裂感給了那只蚯蚓狠狠一掃帚,把它扇回了草叢里。
“死了嘛……”周佳澄竟然哭了,顫抖的聲音帶著哭腔說道。
“死了,下來吧。”
周佳澄這才小心翼翼的從林阿念身上下來。耳邊卻又傳來幽幽的話語聲:“蚯蚓怎么會死呢?”崔雅藝上學來晚了,卻也不著急,看見周佳澄一個蹦子蹦到了林阿念身上,不禁覺得好玩,上前戲弄她。
“啊——啊啊啊——”這一下哭的是抑揚頓挫,聲調有升有降。
林阿念有些無語的看向崔雅藝。
“喲,還會瞪人呢,你對我這架勢昨天怎么不用那幫人身上。”
“因為和不講理的人罵架也罵不通,我有我的方法。”
“你發的?”她還說呢,哪個人才想出這么損的招兒,在QQ隱秘聊天里,把ACD私底下嘲諷B的錄音發給B,把ABD的發給C,把ABC的發給D,把BCD的發給A,給小團伙攪成一團漿糊,崔雅藝上下打量她倆眼,“小木頭,有點東西哈。”
“別哭喊了周佳澄!丟死人啦,一只蟲子,我倆都擱這說半天話了你還哭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