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輝掛掉電話的時候,已經滿頭大汗。
他一米八四的挺拔身軀頓時佝僂了許多,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諂媚笑容,點頭哈腰的向張玉衡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工作失誤,搞錯了嫌疑人?!?
張玉衡目光一冷:“不是搞錯了嫌疑人,而是顛倒了受害者和施暴者的身份。”
陳錦輝被張玉衡那冰冷的眼神掃來,只覺得腿肚子發顫,急忙說道:“是,是我們弄錯了,張……張先生您放心,我們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答復?!?
張玉衡哼了一聲,不再為難對方。
陳錦輝見機告辭,帶著人迅速撤離。
來到樓下,他整個人就像是虛脫了一樣,隨即滿臉怒容。
“艸,差點被害死了?!?
旁邊一名心腹小心翼翼的問道:“陳局,接下來怎么辦?”
陳錦輝神情變幻了幾下,只覺得一陣為難。
可最終,他還是做出了最聰明的決定,目光一寒,道:“去醫院,將沈云和王長明控制起來?!?
“???”
幾名屬下大驚。
陳錦輝哼道:“啊個屁,老子中立了這么久,關鍵時刻卻一步踏錯了,差點就萬劫不復,好在陷入不深,回頭還來得及。”
雖然沈家那邊不好交代,可畢竟沈云的罪名不大,只要事后認錯態度好,也就被關幾天,等過了這一陣風頭就能放出來。
而剛剛自己要抓的這位卻是真正的大神啊。
難怪有恃無恐。
還有,他身后那個中年女子應該就是他母親吧,普通老百姓見到自己等人今天這陣勢,早就嚇著了,可那位女子卻是神色淡漠,成竹在胸。
而且現在仔細想想,她與省廳那位還真有點像。
艸。
自己今天真是倒八輩子血霉,竟差點在太歲頭上動土。
陳錦輝之所以跪得這么快,甚至臨時選擇反戈一擊,不怕事后被人笑話墻頭草,還有一個最大的原因。
那就是他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得知,省廳那位可是燕京大院出來的,血統紅得發紫的那種。
就這樣的背景,你曹革安和沈家拿什么跟別人斗?
想到這里,陳錦輝又不禁為曹革安感到惋惜,覺得這位實在是太可憐了。
原以為能借助這次沈家參與其中的機會與本地那些勢力扳一扳手腕,結果契機太不對了。
或許這就是命吧。
上車之后陳錦輝依然心有余悸,連續抽了好幾根煙才徹底冷靜下來。
然后,他撥通了曹革安的號碼。
既然自己已經是墻頭草的形象了,那就索性再給這位賣個人情,或許他日能用得上。
電話很快接通,曹革安顯然是一直在等著他這個電話,立馬問道:“人控制起來了嗎?”
“呃,曹總,有件事得向您匯報一下,事情是這樣的……”
簡單將張玉衡的背景身份說了一下之后,陳錦輝聽到電話那頭的呼吸聲都粗重了許多,便順勢安慰道:“曹總,今天這事本來勝利是我們的,可發動這次行動的契機……這個契機太不對了,命數啊。”
“行,我知道了?!辈芨锇舱Z氣低沉的掛斷了電話。
隨后,這位洪都新上任一年多的大佬憤怒的將身邊一個搪瓷砸在地上,怒道:“沒卵用的軟蛋,墻頭草,敗事有余!”
發泄了一通之后,他也知道換做自己是陳錦輝只怕也要跪,而且真硬剛到底的話,事情只會變得更大。
反而陳錦輝提前打這個電話給自己,是真的送了一個天大的人情。
無非就是這一局自己輸了。
可一旦真的將張玉衡控制起來,那么引來省廳和燕京的怒火之后,自己就算不想死,也要被滾滾洪流吞噬殆盡。
洪都的夜景依然很美,萬家燈火下的一場無形較量落下帷幕。
這一夜,洪都體制內無數人沒睡好覺。
有人暗自慶祝,狂歡,有人黯然神傷,抽了一夜的煙。
快要凌晨的時候,市醫院住院部,沈云鼻青臉腫門牙脫落的躺在病床上休息著,忽然沖進來幾名警察,將他帶走。
手術室外,王長明與老婆神情焦急的等在這里,他們的兒子正在里面做手術,醫生說了只要手術成功,恢復的好,殘疾的可能性不大。
可就在這時,陳錦輝帶著市局的幾名刑警過來了。
王長明眼睛一亮,頓時站起身迎了上去,只覺得臉上有光。
他還以為是陳錦輝辦完事之后來這邊探望自己的兒子,內心得意的同時還有些感動。
今天晚上這位終于做出了選擇,站在了自己大老板這邊,從今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啊。
自己當初的選擇果然沒錯。
看來這場爭斗也是自己老板贏了。
哼,燕京大院的子弟又如何,你的手再長,當曹革安發動之后,也無法干涉這邊的政局,畢竟據他所知,曹革安在省里也是有很強的背景的。
然而,就在王長明暗自慶幸竊喜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伸過去的手被陳錦輝撥開了。
他頓時一愣,疑惑的抬頭望向陳錦輝,就看到了陳錦輝平時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心頭立即一沉。
“王局,你家兒子王子俊涉嫌調戲與性騷擾女性,甚至可能參與挾持綁架女性,我們需要將他帶去市局進一步調查?!标愬\輝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看著王長明說道。
曹革安那邊他可以賣一個面子,打電話提醒一下,可面對王長明,陳錦輝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了。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這家伙去年為了爬上去與唐家鬧的很不愉快。
現在曹革安只能自保,顧不了眼前這人了。
“???怎么會這樣?”王長明的妻子頓時大鬧起來:“我兒子都被人打成這樣了,你們不去抓施暴者,竟然還要抓我兒子,天啦,沒王法了啊?!?
陳錦輝沒有理會王長明老婆的苦惱,他看了手術室大門一眼,微微蹙眉。
這也沒辦法帶走啊。
想了想,向其中兩名屬下道:“你們守在這里,看著他。”
“是?!?
陳錦輝說完,都沒有多看王長明一眼,轉身離去。
王長明在看到陳錦輝的態度之后,心里就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強烈的不安越來越濃。
眼見陳錦輝轉身離去,他顫抖著聲音問了一句:“曹老板敗了嗎?”
陳錦輝腳步停頓了一下,頭也沒回,嘴里卻發出了重重的一聲嘆息,然后大步離去。
王長明雙腿一顫,順著墻壁滑落在地上,整個人一瞬間似乎蒼老了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