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令儀眼里含笑，一雙丹鳳眼在黑暗里亮的出奇。

“薛家分兩支，一支是在京城根基深厚的薛家本家，另一支是距京千里的黎水薛家。”

這些是早在她回到蘇家以后就著人去打探出來的。

薛容嶼：“薛某出自黎水薛家，這在汴京不是什么秘密。”

蘇令儀給薛容嶼倒了一杯茶，語氣不急不慢。

“這的確不是什么秘密，包括薛大人舊時習武傷了右手，險些連筷子都拿不起來。”

薛容嶼拿著茶杯的手一頓，眼底漫上寒意來，再開口時語氣不似剛才那般玩味。

“三小姐不是要和薛某做交易嗎？兜了這么大一個圈子，怕不是在唬我？”茶杯不輕不重地放在桌上，薛容嶼起身離去。

蘇令儀叫住他，說：“薛大人何必著急？馬上就是重頭戲了。”

蘇令儀微笑著對上薛容嶼那雙晦暗不明的眼睛，不急不慢地說：“我覺得巧合的是薛大人受傷那年，碰巧薛家本家的天之驕子薛時樾與人跑馬卻不小心從馬上墜落，自此不良于行。”

“而那之后的第三個月，在黎水頗負盛名的薛大人薛容嶼就傷了右手提不起筆來……”

一股冰涼的寒意自脖頸上傳來，薛容嶼的佩劍架在她的脖子上，細嫩的脖頸上有血跡滲出，冰冷的刀鋒上浸上一抹紅。

“三小姐的膽子是真的很大。”

劍刃一點點割破皮膚向里探去，蘇令儀卻無所謂地笑了笑。

她賭對了！

天之驕子一朝隕落凡塵泯于眾人，這個打擊怎么受得了？！

更何況當初涉事與此有關的人大都被薛時樾打擊報復。更何況汴京與黎水隨都為薛家血脈，可不見得有多親厚。

薛時樾不良于行前途盡毀，薛容嶼卻嶄露頭角，成了薛家未來的支柱。

薛容嶼的右手廢了，提不起筆，往后終生泯滅于世，這樣他心里才能有些寬慰。

就好像一個賭徒輸盡了家財，非要看著同村的另一個人做生意全賠光了才好！

蘇令儀伸手握住劍刃，鮮血順著手腕流進衣袖。

“大人不恨嗎？”

她自問自答：“若是不恨又怎會自斷手腕重新接骨塑筋，一路向上爬，還進了檢察院。”

薛容嶼眼底的冰霜快化為實質，“你是真想求死？”

蘇令儀眸光平靜：“我只是想跟大人做個交易。”

“衛曙司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跟探查手段，我要知道當年我祖母的小娘，鄒姨娘的埋骨之處。”

薛容嶼冷笑，“你憑什么覺得我會幫你？你剛剛說的這些不過是你的猜測吧，僅憑你的一面之詞就想讓我為你做事？”

蘇令儀：“自然不敢，所以我這不是跟大人商量嗎？”

“你幫我知道鄒姨娘的埋骨之地，我讓薛時樾體會到大人當年所受的無妄之災的苦楚。”

鮮紅的血液不斷浸出，薛容嶼與蘇令儀僵持良久，直至蘇令儀臉色蒼白，差點一頭歪倒在劍身上，薛容嶼才收回劍，臨走時還扔給蘇令儀一瓶藥。

“這藥對刀傷有奇效。”

薛容嶼走后蘇令儀緩緩跌坐在地，身后早已浸出一層冷汗，她抬手看了眼傷口，然后把那瓶藥扔向窗外。

薛容嶼剛剛是真的……想要殺了她！

夜間的風帶著絲絲涼意，蘇令儀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沒有說同意與蘇令儀做這樁交易，但蘇令儀知道，她賭贏了！

翌日清晨

凝露憤憤不平地端著早膳過來。

“小姐，他們盧家也太欺負人了！竟拿這些沒油水的東西來糊弄我們？！”

蘇令儀兀自按了按眉心，說：“昨日我那般頂撞她，她若是還將我奉為座上賓，那才有問題。”

她看了眼早膳，白菜配小粥。

“正好我這幾日胃口不好，她此舉倒是正合我意。”

話雖這么說，可是一連吃了幾天的白菜葉子，凝露的眉頭皺的都能打結了！

“小姐……”

蘇令儀放下筷子：“我們去盧家老太爺那兒一趟。”

——

“想不到我五妹妹的孫女兒都這么大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啊！”盧老太爺有些唏噓地說。

盧老太爺年近七十，但是很有精神氣。

蘇令儀笑笑，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眼睛登時就亮了！

“舅公你這兒的糕點也太好吃了吧！入口即化，甜而不膩！”

盧老太爺笑笑：“喜歡你就多吃點兒，舅公這兒別的不說，這些糕點管夠！”

蘇令儀突然傷感起來，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謝謝舅公，這真是我到范陽以來吃的最好吃的糕點了。”

盧老太爺眸光微頓，他為官多年自然看得出這些小伎倆。

凝露剛想開口就被蘇令儀打斷了，“令儀今日還有事，就不打擾舅公了。”

盧老太爺又客氣地挽留了幾句，蘇令儀也是把她那套爐火純青的綠茶套路搬了出來，惹得盧老太爺好一陣唏噓。

剛從盧老太爺那兒出來，迎面就撞上來一個婢女。

凝露當即斥責道：“這么莽撞，是有人在身后追你不成？！”

婢女低頭說：“一時匆忙，請女郎恕罪。”

凝露：“還好這茶水沒有潑到小姐身上。”

蘇令儀臉色不變：“沒事，你下去吧。”

走到沒人的地方，蘇令儀才拿出剛才婢女塞給她的紙條。

“表姐？還真是你！”盧二小姐叫住蘇令儀。

蘇令儀不動聲色地將紙條收回去，笑說：“是我，盧二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嗎？”

“前幾天就聽說府上來了個仙女似的表姑娘，我早就想來瞧瞧了！”

“你也別叫我二小姐了，聽著怪生分的，叫我思懿吧！”

蘇令儀笑著回了幾句。

“對了，看你這身行頭是要出府嗎？”蘇令儀問。

盧思懿：“對呀！聽說珍珠坊出了新品去晚了可就搶不到了。”

盧思懿很想去，但又不想錯過跟美人姐姐在一起的機會。

“表姐，你喜歡珠釵嗎？”

“啊？”

盧思懿自己都覺得這個問題問的蠢，“哎呀！像你這樣的美人戴個草帽都是好看的，表姐你就陪我去吧，就當陪我……求你了！”

蘇令儀心念一動：“好啊！”

盧思懿頓時喜不自勝，拉著蘇令儀就要趕緊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