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拍賣場的玻璃穹頂上，像無數青銅箭鏃從天而降。陳玄縮在倒數第三排，沖鋒衣兜里的微型光譜儀硌得肋骨生疼。展臺上那尊西周饕餮紋方鼎泛著青灰色幽光，即便隔著三層防彈玻璃，他左手的舊傷又開始痙攣——三年前大溪地考古事故留下的后遺癥，此刻正發出針扎般的預警。

“兩億第一次！“拍賣師的聲音在雷聲中發顫。日本藏家藤原龍之介的銀發被冷汗浸透，定制西裝前襟暈開銅銹色污漬。陳玄悄悄調整AR鏡片焦距，鼎腹內壁的銅銹在光譜掃描下層層剝落，露出三組螺旋狀凹槽。

那是段完整的DNA編碼。

“兩億第三...“拍賣師突然捂住心口跪倒。青銅鼎在防彈罩內劇烈震顫，鼎耳孔洞飆出七道血箭，將防彈玻璃染成猩紅幕布。陳玄翻身滾過座椅間隙，看見前排貴賓席的珠寶商仰面抽搐，脖頸暴突的血管正泛起青銅光澤。

“別碰那東西。“墨綠色高跟鞋碾住陳玄伸向展臺的手。穿旗袍的女人用魚腸劍挑開他衣領，劍鋒冷光映出鼎身滲血的饕餮紋：“知道西周人為什么用饕餮鎮鼎嗎？這畜生不是在守護祭品...“她突然揮劍斬斷飛濺而來的血珠，“...是在等活祭品成熟。“

警報聲撕破雨幕時，陳玄看清女人胸前的翡翠吊墜——雙魚銜尾的造型，正是黑市傳聞中“青銅活字典“蘇硯的標志。那些懸浮的血珠突然排列成甲骨文，指向逃生通道的方位。

“跟著'血字引'走！“蘇硯的劍鋒掠過藤原龍之介的西裝殘片，布料竟發出金屬撕裂聲。陳玄回頭時呼吸驟停：整個拍賣場正在融化成青銅臟器，防彈玻璃成了蠕動的胃壁，吊燈化作垂落的膽囊。

地下車庫的監控畫面顯示，陳玄是第18個逃出者。前17人的行車記錄儀最后都拍到相同畫面：擋風玻璃浮現青銅色掌紋，儀表盤轉速表逆時針瘋轉。當警方找到這些車輛時，油箱里灌滿了凝固的銅汁。

此刻陳玄蜷在蘇硯的改裝金杯車里，看著后視鏡上懸掛的青銅鈴鐺。那些鈴舌是用人牙雕刻的，隨著車身顛簸敲出《詩經·商頌》的節奏。

“拍賣場那尊鼎，是周穆王時期的'基因鼎'。“蘇硯突然甩過來平板電腦，屏幕上是鼎腹DNA的解析圖，“每三個青銅凹槽對應一組堿基對，鼎耳滲出的血含有人工合成端粒酶。“

陳玄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地按在車窗上。雨幕中某個撐黑傘的身影讓他渾身血液凝固——那人的西裝袖口閃爍著青銅光纖，行走時雨水在傘面形成持續0.3秒的甲骨文“祭“字。

深夜的碑林博物館地下庫房，應急燈把蘇硯的影子拉成扭曲的饕餮。她正在用魚腸劍剝開某件青銅觥的銹層，劍鋒與銅器摩擦迸濺出藍色火花。

“周朝鑄鼎師會在銅液里摻入人牲骨灰，“劍尖挑出一粒暗紅色結晶，“這些碳基材料經過三千年氧化，反而形成了量子糾纏態的銹斑。“她突然將結晶彈向監控攝像頭，屏幕立刻顯現出秦陵兵俑坑的實時畫面。

陳玄的AR鏡片自動對焦，發現每個兵俑的陶土里都嵌著米粒大的青銅片。當蘇硯旋轉魚腸劍柄時，監控畫面里的兵俑集體轉向驪山西北角——那是從未發掘的陪葬區。

“三天前那里傳出過心跳聲。“蘇硯用劍鋒在桌面刻出經緯度，“頻率與拍賣場的青銅鼎完全一致，就像...“她突然用劍尖抵住陳玄左手的傷疤，“...某個沉睡的巨獸在打呼嚕。“

凌晨三點的實驗室里，陳玄把拍賣場收集的血樣滴在載玻片上。電子顯微鏡顯示，血細胞正在吞噬銅離子形成金屬莢膜，這種變異速度遠超癌細胞四百倍。當他嘗試用磁共振掃描時，整個樓層的電路突然爆出青銅色電弧。

“它們在找同類。“蘇硯的聲音從防火門外傳來。她拎著被銅銹覆蓋的消防斧，身后走廊躺滿金屬化的安保人員：“把你的左手按在觀測窗上，快！“

陳玄的手掌剛貼上防彈玻璃，整面觀測窗瞬間爬滿青銅紋路。變異血樣在真空艙內凝聚成人形，用西周雅言重復著：“惟甲子朝，歲鼎克昏...“當蘇硯揮斧劈碎觀測窗時，那人形突然爆散成青銅粉，在空中組成渾天儀圖案。

“甲子日就是明天。“蘇硯擦掉臉上的銅粉，瞳孔里閃過星圖倒影，“歲星運行到鬼宿方位時，所有青銅器都會變成星際門。“

驅車趕往驪山的路上，陳玄發現自己的左手能感應到地底震動。車載雷達顯示，西北陪葬區地下137米處有直徑300米的球形空洞，每次震動都伴隨著青銅器摩擦聲。

“這是西周'地鼎'，用來平衡天鼎的能量。“蘇硯突然急剎車。擋風玻璃上爬滿青銅色根系，遠處考古隊的帳篷正在融化成銅水。當陳玄用光譜儀掃描地面時，AR界面彈出鮮紅的警告：檢測到碳基生命體金屬化進程，剩余時間7小時29分。

帳篷廢墟里傳來金屬敲擊聲。某個半身銅化的考古隊員正在用洛陽鏟刻字，他眼眶里淌出的不再是淚水，而是液態青銅。陳玄蹲身辨認那些歪斜字跡時，聽到蘇硯倒抽冷氣的聲音。

那是用金文重復刻寫的八個字：“始皇非人，九鼎為門。“

當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時，陳玄的左手已變成青銅色。蘇硯正在用魚腸劍割開他的沖鋒衣，劍鋒劃過皮膚竟發出金屬刮擦聲：“你的身體正在適應青銅基因，這傷疤不是事故...“她突然用劍尖挑起陳玄的鎖骨，“...是人為植入的量子糾纏接口。“

驪山突然傳來悶雷般的轟鳴，整片山坡如呼吸般起伏。陳玄的AR鏡片捕捉到地磁異常波動——某個超導環狀結構正在地下成形，其能量讀數與拍賣場的青銅鼎完全共振。

“甲子時到了。“蘇硯突然將魚腸劍刺入地面。劍身亮起幽藍紋路，方圓百米的青銅器殘片自動飛向劍鋒，在空中拼合成巨大的渾天儀。當陳玄的左手按上儀器中央時，地底傳來齒輪咬合的巨響，仿佛某個沉睡了三千年的機關正在蘇醒。

遠處傳來直升機轟鳴，那些機身上噴涂著“九淵集團“的標志。蘇硯扯著陳玄跳進突然裂開的地縫：“李九淵的采礦隊來了，他們想把'門'改造成粒子對撞機...“

下墜過程中，陳玄看見地殼斷面鑲嵌著無數青銅齒輪，每個齒槽里都凝固著穿周朝服飾的尸骸。當蘇硯的魚腸劍與某個齒輪碰撞時，三千年前的鑄鼎師遺言突然在他腦中炸響：

“鼎器非器，乃噬人之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