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下旬。

青城的眾多高校陸陸續(xù)續(xù)放了寒假，b大也不例外。

陸嘉杳回家才待幾天，就從沈睿口中得知了一個很不妙的消息。

——他和陸云英定了下周三的機票，準備去北歐看極光。

雙人旅行，不帶她。

陸嘉杳：“……”

她從沙發(fā)上坐起，試圖抗議：“你們就這么放心把我一個人丟家里？”

沈睿捧著個茶杯上樓，十分不以為意：“哪里的話？你干媽一家不是還在青城？你要是嫌家里冷清，就搬到你干媽家住得了。”

搬去程家？

還是別了吧。

陸嘉杳想起上次玩劇本殺時發(fā)生的意外，仍然覺得尷尬，短時間內她恐怕都沒臉見程凈川了。

雖然后來出了“暗房”，他神色如常，仿佛無事發(fā)生，但在那一瞬間，她明顯地感受到——他的身體也僵硬了。

這種親密接觸確實超出了朋友的界限，何況程凈川還有心動的人，往嚴重說，她玷污了他為心上人守身如玉的清白……

陸嘉杳出神之際，大衣口袋里的手機突兀地響起。

說曹操曹操到，打電話給她的正是干媽程熙。

程熙不知道從哪里得知了陸云英兩口子要出國旅行，是來主動邀請她去程家過年的。

陸嘉杳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一時之間想不出合適的拒絕理由。實話肯定是不能說的，說出來長輩也要跟著尷尬。

程熙卻像是有讀心術一般：“嘉杳，最近小川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那孩子真是……你來家里過年，我讓他給你當面道個歉——你倆認識這么多年，別因為一點小事生分了。”

程凈川惹她生氣？

陸嘉杳哭笑不得：“您誤會了，應該是我惹他生氣才對。”

不過，程熙有句話沒說錯。

一個意外接觸而已，總不能讓它橫亙在他們中間太久。

而且算上今天，她也有九天沒見過他了，萬一他已經(jīng)忘記這件事了呢。

干媽又那么熱情真誠，也不好拂了她老人家的面子。

陸嘉杳成功說服自己答應下來。

但她沒想到，程家當天就派人來接她了。

派的還是程凈川。

陸家的會客廳很大，原本鐘點工在做衛(wèi)生，但沈睿把人喊走了，陸嘉杳領著程凈川進來時，發(fā)現(xiàn)偌大的客廳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外面下了雪，他肩頭沾著未化的雪粒。

她撫了撫額，給他倒了杯熱水：“你坐著等會，我去收拾行李。”

程凈川卻說：“不著急。”

“我想問問，那天……”

“打住，打住。”陸嘉杳趕緊截斷他的話頭：“我們兩個都不提那件事，它就等于沒發(fā)生，不存在。”

程凈川握緊杯子。

不應該不甘心的。

他早就知道陸嘉杳不喜歡他。

可是……

程凈川垂下眼，飄忽地想，她那天算不算是親了他一下？

“陸嘉杳。”

“嗯？”

“你真能忘掉嗎。”

“……”

要是能忘掉就好了。

他掌心的溫度，襯衫下繃緊的肌肉，拂過她耳畔的呼吸，侵襲而來的沉香氣息……等一下，她現(xiàn)在在回憶什么？

陸嘉杳陷入了迷惘之中。

為什么她會想起這些堪稱曖昧的細節(jié)？

明明這些不應該是記憶點才對。

陸嘉杳很久以前就確定，自己對程凈川沒有愛情方面的念頭。

他是她最好的發(fā)小，也是她無可替代的家人。

但是，人是會變的。

陸嘉杳揉了揉太陽穴，神情難辨。

……她就好像在這段時間里，對他產(chǎn)生了微妙的情愫。

以他們的關系，她本來不應該為一個意外煩擾這么久的，她也不是這樣的性格。

按照她一貫的行事風格，說聲抱歉再調侃幾句，就能化解尷尬，讓這件事過去。

所以她真正煩惱的，恐怕不是意外本身，而是她有點喜歡他，而他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人的事實？

“……”

她安靜的時間有點兒長，程凈川很快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抬起視線，怔了一下。

陸嘉杳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恍惚，淺茶色的瞳孔里情緒雜融，高而秀挺的鼻梁下，淡粉色的唇瓣抿著。

她在思考什么？

指尖在茶幾上無意識地畫了個圈，接著猛地震顫了下，被緊緊握入掌心。

程凈川想，他知道了。

她是可以坦坦蕩蕩地回答他的。

他也已經(jīng)做好了，聽到“我記性這么好，忘不掉不是很正常嗎”這類回復的準備。

但她沒有這樣做，她猶豫了。

為這樣一件小事上心，躲了他好幾天，連共友的生日宴會都推脫不去，也一點不符合她的個性。

胸腔里燒起一團隱秘的火，灼得程凈川呼吸急促，指尖發(fā)燙。

他好像又能把握住機會。

“陸嘉杳。”

思緒被拉回，陸嘉杳心想，又喊她干什么？

可他的語氣那么認真，聽起來像是做了什么重大決定一樣，她還是垂下眼眸看他：“怎么了？”

程凈川有雙很好看的眼睛。

標準的鳳眼，眼型狹長，眼尾如刀鋒。

他總是懶懶的，好似沒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一副模樣，但現(xiàn)在，平時總含著幾分戲謔的丹鳳眼里，凝著前所未有的專注。

“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我有一個心上人？”

陸嘉杳：“……”好煩。

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深吸了口氣道：“是啊，你還請我?guī)兔ρ輵蜃匪亍！?

“現(xiàn)在不用了。”

“……”

“我的意思是，之前是騙你的，”程凈川低聲說：“抱歉，沒有那樣一號人物，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你。”

“?”

大腦仿佛宕機了一秒，陸嘉杳懷疑自己幻聽：“你說什么？”

“我喜歡你。”

他深深地看著她，目光灼灼。

陸嘉杳覺得自己可能被燙到了。他騙了她，她居然沒有很生氣。

他說她喜歡她，她還挺開心。

真完蛋了吧。

她居然真的對曾經(jīng)以為最不可能喜歡的人動心了。

先前的糾結變得多余起來，陸嘉杳猶豫幾秒，還是選擇了遵從本心。

沒什么可丟人的，她想，他都先表白了。

“我也喜歡你。”

心跳得有些急，一下一下撞擊著胸腔，陸嘉杳深呼吸口氣，極為認真地回應。

“你要和我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