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禮佛
- 鄉(xiāng)韻:散文隨筆
- 水靈桐
- 5276字
- 2025-06-04 09:33:31
禮佛
外婆有一個習(xí)慣,她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要去廟里上香禮佛。小時候跟她生活的那些年,即使她已經(jīng)很貧窮了。但她依然每個月都會去,風(fēng)雨無阻,從不間斷,她從來沒帶我去過一回,以至于到現(xiàn)在我都不知道她供奉的是哪路神仙,而我也只能遠遠的看一眼那個廟堂,那是一個不大的廟堂,也就平常人家的半截屋子那么大,我一度懷疑這哪是廟堂呀?這明明就是戰(zhàn)爭年代遺留下來的遺址嘛,不過我也只能在心里腹誹一下,畢竟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同樣我相信廟不在大,能佑則靈,這畢竟是外婆供奉了一輩子的廟堂。
她老人家每次去廟堂從來不求錢財,只求健康,我要是佛祖,我一定對這位忠實信仰者非常滿意,畢竟她從不讓我為難,只是求平安健康而已,不像有些人用幾塊錢的香火錢求幾百萬,幾千萬的發(fā)財大夢。這簡直就是為難佛祖,外婆不光初一和十五去廟里,有時哪位菩薩生日也會去,她就這樣虔誠的信仰著,從不懷疑過,即使每晚被風(fēng)濕病折磨的哎呦,哎呦的呻吟,也從不曾動搖過她的信仰。
如今我長大了能賺錢了,外婆還是一如既往的在那個小廟堂里默默的參拜著,而她的身體除了有風(fēng)濕病外,如今多了一項耳朵不怎么聽得見了,和她說話要扯著嗓子喊,她才勉強聽得見,畢竟76歲的年齡了。也情有可原了,誰到了那個年齡,身體或多或少都有些問題吧。
上個月的農(nóng)歷十五,我剛好放假,又沒什么事,突然想到外婆的信仰,心血來潮想要跟她去一回廟里滿足一下好奇心,想看看這么多年。她參拜的是哪路神仙,這里說明一下,我絕不是忠誠的佛教信仰者,也絕不會信,外婆信了這么多年病痛和貧窮也沒有放過她,所以不值得我用一輩子去相信,這只是我個人的觀念,不代表其他人。去的前兩天我就做好準(zhǔn)備了。我先給小舅打了電話,在預(yù)料的范圍內(nèi)他又沒有接電話,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因為給他打電話十有九回不接的,至于在忙什么,經(jīng)過幾次的接觸下來,我大概知道他在忙什么了,忙著打游戲,可能是我的電話打擾他了,他懶得理吧。后來我也學(xué)會了,只要他不接電話,我就只有給他發(fā)微信語音了,這樣總不影響他打游戲了吧,等他把游戲打完,不管是輸了還是贏了,這下總該給我回下信了吧這便是我跟他的溝通方式,至于我為什么不給外婆打電話,是因為她耳朵不怎么聽得見了,我怕我一打電話,旁邊的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以為我在和誰罵街。
就在我等小舅的回信等了一天后,終于他好像回光返照一樣想起給我回一條信息了,說你要想去就跟你外婆去就是了,去了那里不要東說西說。不該說的不要說。說些吉利的話就行了。這是你外婆最忌諱的。看到這條語音,我心里別提多高興了,這么多年了,終于肯帶我去了,為了怕遲到,錯過她帶我去的機會,我提前一天到外婆家住下了,這是我時隔十五年又一次住在她家了。上一次住她家那是父母迫于生計外出打工的那些年,她把我安排在空房間里。我又一次害怕的晚上失眠了……
至于為什么?是因為外婆家后面是一片墳山,要說一點不害怕,那一定不是真話,試想一下,一個活人和一群死人在搶地盤,是個什么概念?想想心里就發(fā)麻。上一次跟著她的時候,那是十五年前那時候。那時她家沒有建在墳山旁邊。而是梯田的中央,但因為小時候香港僵尸片的盛行,使我不成熟的心智,害怕的每晚睡不著覺。農(nóng)村的夜晚睡得比較早,為了省電老早就關(guān)燈上床睡覺了。到半夜老是醒,這時腦袋會特別清醒,不知不覺就浮現(xiàn)出白天看過的僵尸片。想象著她會從哪個方向跳著來,此時只要外面有點風(fēng)吹草動,就會嚇得渾身哆嗦。然后就是睜著眼睛到天亮。而大人們只輕飄飄的一句,那都是嚇唬小孩的玩意,直到長大我才知道原來小孩的想象力是大于接受能力的。
為什么外婆的家會建在墳山旁,那是因為之前的那老木屋不能住了,后來因為其他的地方?jīng)]有外婆的地,等大舅修房子的時候,也只有墳山旁的一塊對了,所以后來也只能建在這里了,可能是他們住習(xí)慣了,沒覺得什么了吧,但是對于我來說我還是接受不了,還好我就住一個晚上,堅持一下就過去了,也不知道熬了多久,后來大概是凌晨兩點的時候瞌睡最終戰(zhàn)勝了恐懼,朦朦朧朧的就睡過去了。早上天剛亮就聽到外婆在廚房里鍋碗瓢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魝鱽恚谀敲β档臏?zhǔn)備早飯了,一如小時候天剛亮就起床做早飯的日子,這已經(jīng)是她的習(xí)慣了,多年來都沒有變過。早上外婆把我叫醒,一瞬間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她叫我起床上學(xué)的日子。她問我你跟我去拜佛有沒有準(zhǔn)備好東西,我一聽懵了,難道不是就這樣去嗎,還要拿東西的?好吧,我確實沒有做準(zhǔn)備,在她的提示下。我包了20塊錢的紅包,拿了一塊肉,拿肉的時候心里在想,這佛祖不是吃素的嗎?拿肉是幾個意思啊?但也沒敢再問她,既然選擇跟她去,當(dāng)然是她說什么就是什么了,我得尊重她。之后還買了一些香燭紙錢什么的,鼓鼓囊囊的,提了一大袋出發(fā)了,我以為就我和她去,后來才知道她還有幾個要好的老閨蜜一起去,一路上不是等了這個,就是等那個好不容易都湊齊了,就慢悠悠的顫顫巍巍的上路了,一群人中就只有我是最年輕的了,理所當(dāng)然,這提東西的事苦差事,就落在了我的頭上,我更加不好意思去賴一群老人提東西吧。一路上她們絮絮叨叨的聊個不亦樂乎,只有我和外婆插不上話,我插不上話的原因是她們在聊東家長西家短,哪家的媳婦好,哪家的媳婦又不好,然后自己的兒女又如何的好,她們聊的這些人,我都不認(rèn)識,不了解,自然而然也就說不上話了,而我外婆插不上話的原因是她聽不見。
就這樣在邊走邊聊中,走走停停的磨蹭下,終于找到了離廟只有100米來的地方了,走過一條河,就是通往廟堂的一條田埂了,田埂的兩邊是別人承包的一片羅漢果養(yǎng)殖基地大約有幾十畝吧,那一顆顆圓圓的,胖胖的羅漢果掛在搭好的鐵架上煞是好看?如果不是因為它們沒熟,我一定摘兩個放到背包里拿回家泡水是清喉潤肺的好東西,由于雨水足的原因,田埂上的草也跟發(fā)了瘋一樣的長起來。已經(jīng)到了我們的腰上了,這時外婆和另一個老婆婆手里的鐮刀就起作用了,出門前我還納悶外婆拿把鐮刀做什么,現(xiàn)在才明白,原來用處在這里。看著她們在拼命砍著那齊腰深的草。我有點不好意思了,畢竟一個年輕人光在那里站著看兩個古稀老人在那砍草,這有點說不過去,我只好大聲的,有些虛偽的對外婆說“的外婆,你休息一會,我來砍吧”
“你坐在那就行了,這些你不會砍的”外婆回答道。這時另一個老婆婆也在旁邊附和道,是的,你外婆做習(xí)慣了的,比你會砍一點,你就在這坐著吧,聽到她們這樣說,看來我不坐都不行了,很顯然這也是我為自己的懶找的借口,就這樣,我和這位自稱腿腳不好的老婆婆「坐在田埂邊上,看著兩位老人在不停的咬著牙砍草,還好現(xiàn)在的季節(jié)是深秋了,溫度不高,太陽不大,給她們的勞動帶來一些舒適,或許是坐了一會兒,我倆都感到覺得無聊了,老婆婆率先開口了。
“小妹,你嫁人了沒有?”她問
“嫁了”我答道
“你媽現(xiàn)在還在縣城打牌嗎?前段時間我還看到她了。”她又問
“我不知道我現(xiàn)在嫁人了沒和她住在一塊,她的生活我不清楚。”我不悅的回答道,很明顯我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因為我媽是遠近聞名的賭徒。為此我和我爸還有我弟深受其害,這也是我最不愿聊的一個話題,她或許是看出了我的不耐煩之后就換了話題,就這樣,在我和她有一搭沒一搭聊著的時候,外婆她們把田埂上的草砍完了,我們也結(jié)束了話題。之前還還雜亂無章的找不到路的田埂,在外婆她們的努力下變得干凈,寬廣起來了,再也不怕草把人絆倒了,現(xiàn)在就等主持了。這個小廟的主持也是一位老婆子,年齡和外婆她們差不多或許還要小一些,聽她們說她的性格是非常磨蹭的那一種,以至于所有人都到了。卻始終還是見不到她的身影。
她們說她走路慢,而且又特別喜歡聊天,喜歡到什么程度?據(jù)說是碰到一個木樁子都能聊上半天,試想一下,如果你在路上看到一個人對著木樁子在說話,我第一時間的反應(yīng)是你得離這個人遠一點,得繞路走。她估計在路上是見到一個人聊一會兒,見到一頭牛也聊一會兒,以至于到現(xiàn)在快中午了,也還沒見到人,她們說一群人里面就只有她讀了一些書,看得懂經(jīng)文,理所當(dāng)然主持就歸她。就在大家翹首以盼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終于隔著老遠看到她慢悠悠的走來了。和她一起的還有另外兩個老太太,三個人就這樣如同喪尸一樣的搖來了。看到她來了我也的叫了一聲老婆婆,完全是出于晚輩對長輩的禮貌。
就這樣我終于看到了外婆供奉了一輩子的廟堂,它不大,也就五六個平方米吧。里面有幾張木桌,壁上供奉了8位神仙,原諒我只認(rèn)識頭上頂著一塊紅布的觀音菩薩和她的善財童女,其他的就孤陋寡聞了,他們的下面是一個壁櫥里面放在香燭之前,前面是一個暗桌上面有一個香爐供參拜用的,門口用一根麻繩吊著一只大鼓,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敲響,廟堂的旁邊就是廚房,廚房是用木頭和木板搭建的,上面是瓦片蓋的屋頂。里面留著有一尺高的空洞,也不知道是不是材料不夠還是怎么的?沒有封嚴(yán)實,下面是泥巴砌成的一個大灶臺,上面放著一口大鍋和一口小鍋,還有一個黑乎乎的鼎,旁邊是一個木桌子和一個放鍋碗瓢盆的廚柜,我估計冬天一陣風(fēng)肯定能從四面漏風(fēng)的墻上把人吹的瑟瑟發(fā)抖,還好現(xiàn)在不是冬天還只是秋天沒那么冷,廟堂前有幾棵樹有松樹、苦粒子樹、還有樟樹和杉樹最后是一個土地公廟前面插著幾根燃靜了的香尾。一陣風(fēng)吹來把樹上的葉子吹的翩翩起舞,使它們在枝頭做著最后的掙扎,廟堂前滴水的屋檐坑灑滿了落葉,前面的空地上也落滿了枯萎的葉子,看起來一片荒涼的感覺。
接下來的任務(wù)就是打掃衛(wèi)生了,畢竟也算是佛門之地,不可以這么荒涼,鋤頭,掃把都被她們拿了我總得做些什么吧。然后我看到廚房的桌子上有一塊已經(jīng)千瘡百孔的破抹布,心想終于找到工具了,拿著抹布到前面的水龍頭打不打濕,就把廟堂里的幾個木桌子擦了一遍,她們還一個勁的勸我,不用我做,她們說我是第一次來是客人,哪有要客人做事的道理,我跟她們說我是晚輩做點事是應(yīng)該的,再說這活也累不著人。在大家的努力下,原本樹葉滿地的空地上一下子干凈了許多,我是這里年齡最小的,卻也是干活最差的一個,還沒有幾個老婆婆腿腳利索不到一會兒我便坐在長凳上看她們搞衛(wèi)生了,只見她們用鋤頭把水坑的樹葉和石子耙到一堆上,那鋤頭也已經(jīng)壞了,把頭已經(jīng)冒出一大截了。以至于用起來不是那么的利索了,只能說勉強還能用,不一會兒便打掃了一大堆樹葉,我便坐在長凳上看她們搞衛(wèi)生了,只見她們用鋤頭把水坑的樹葉和石子耙到一堆上,廚房的衛(wèi)生也搞得差不多了,開始生火做飯,做飯的任務(wù)還是外婆,她不善于聊天,只有低頭干活的份。外婆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在人多的地方從來不和別人聊天,只是埋頭干著該干的工作。這讓我一味的覺得其它的老婆婆是不是來蹭午飯的,她們根本就不是有意來參拜禮佛的。畢竟只有我外婆一個人在忙前忙后。生火做飯可用不了那么多人,那其余的人干嘛呢?當(dāng)然是拜佛了。
一開始我以為拜佛很簡單,就像電視劇里一樣,磕個頭,許個愿就完成了,可現(xiàn)實不是這樣的。我以為主持會有一個道袍之類的衣服,可她沒有,比我們穿的還隨便,心想這也太不正規(guī)了,只見她從案桌上拿出兩本經(jīng)書和一個木魚之后點上香在火盆里燒了紙錢,便開始站在案桌邊,邊唱經(jīng)文邊敲木魚了。剩下的幾個便跪在下面,隨她唱完一段經(jīng)文,彎腰點頭的時候,我們就磕一下頭,如此循環(huán)過了半個鐘吧,終于我的膝蓋堅持不住的時候停下來了,我以為結(jié)束了,誰知道她說了一句休息一下,等會繼續(xù)。好吧,還有的受,看來廟里的和尚也不是那么好過呀,要不然怎么叫苦修呢?至于主持唱的是什么,那就不是我們這些凡人能聽得懂的了。
時間到中午了,外婆她們也做好了中飯,在我們這流傳一種食物叫油茶,基本就是油炸花生,糯米,還有任何你想吃的都可以,主要是看湯,湯熬得好的話,口味自然就好。把它用剩飯和茶葉一起煮,煮出來的湯好喝又提神,是我們這里流傳百年的食物,深受老一輩人的喜愛,因此中午我們就吃這些。今天的油茶里面有炸好的紅薯,花生,紅豆,拿小碗邊吃邊聊天,我們這里聯(lián)絡(luò)感情主要靠這個了。在邊吃邊聊中嘮嘮家常是我們這里流行的聚會,吃油茶的時候,我有時候插不上嘴,只能悶頭玩手機來緩解我的尷尬,吃完午餐又到了誦經(jīng)的環(huán)節(jié)了。又一輪誦經(jīng)開始了,同樣是主持在上面唱誦,我們在下面磕頭,或許是中午的紅薯吃多了,在我前面的老婆婆。彎一下腰放一個屁,彎一下腰又放一個屁。不行,我得忍住不能笑,也不能嫌棄,畢竟人家年齡比我大。如果我笑或者嫌棄的話畢這是不禮貌的一種行為我必須得忍。誦經(jīng)的時候,我不知道她們的心里在祈禱著什么,而我是盯著她那本經(jīng)書看看到底還有多厚,什么時候能念完?這次比上次的時間要長,有一個鐘頭吧,在我磕頭磕到懷疑人生的時候,終于念完了,哎,終于解放了,這時我不想許愿了,我只想趕快離開這里,生怕跑慢了又要開始念了,后來我跟她們打了個招呼,稱家中還有事先走了,她們還想留我,我一溜煙就跑了,得趕緊找走,不然又要開始磕頭了。
路上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快被世人遺忘的廟堂,心想如果外婆這一批老人都不在了不知還有沒有人來參拜它們,亦或是還記得它們。
回來的路上,我的電動車壞了,后輪不轉(zhuǎn)了,估計又是哪燒壞了吧。看來這是佛祖對我不坦誠的態(tài)度的懲罰。這十里八村也沒個修車的,只能推著走了好吧,我承認(rèn)我的心情郁悶到了到了極點。
看來以后拜佛還是得虔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