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襲來,房屋外已經是一片冰冷。
S在包廂里等我,身邊是一箱一箱的酒。
他說的“一起喝酒。”果然沒錯。
隔壁傳來祝酒的喧鬧,這里卻一片死寂。我安靜的走到S對面坐下,一時誰都沒說話。一陣,S像是清醒過來,嘆了口氣后打開一瓶酒,自顧自的倒了一杯,推給我。
“你隨意。我只是不想一個人喝悶酒。”他說著就拿起那瓶酒,直接就往下灌,咕咚咕咚的喝完以后,他又開了一瓶。然后繼續往肚子里灌。短時間內,桌底就躺倒了三個空酒瓶,看的我目瞪口呆。
我象征性的拿起那杯酒沾了沾嘴唇。他看也不看我,抹了把臉繼續往下灌。不習慣喝酒的我,也就隨意的不喝了。
包廂里稍微暖和一些,脫去的外套放在一邊。我望了望窗外,是沒有星光的夜晚。但滿街的燈牌卻閃閃發亮。
他們拿天上的星光去換來了地上的星光,我也無可奈何。
朝玻璃呵出一口白氣,我轉頭去看對面的S。
空腹喝酒,喝的那么快……這種喝法,就算S酒量再好,也醉的不成樣子了。他的臉漲得通紅,眼神也散亂起來。
“知道……今天為啥……叫你出來嗎。”他說。
“不知道”我搖搖頭。
“我要走了。”他搖搖晃晃,“調到……別的地方。下周就……離開這鬼地方……哈哈!就當是踐行。”
看他的神情,似乎離開是件不令人開心的好事情。他抖著手去開新的一瓶酒。新的一瓶,已經是最后一瓶了。
“這樣……”我拿起面前的酒杯,碰碰他的酒瓶,一飲而盡。夜漸漸深了,酒店的石板桌涼涼的。玻璃酒杯磕在上面的聲音十分清脆。
窗外是搖曳的樹枝。S再伸手,已經找不到新的酒瓶了。就晃悠著起身,“該走了。走。”他暈乎乎的說著,也不要我扶,自己一個人就往外走。我只好默默的跟著他。冬天的風冷颼颼的吹著,刮過大街小巷,嗚嗚的聲音像是在哀鳴。
“這種天氣……”S被冷風一吹,似乎清醒了一些,望著低聲的感嘆,“萼就是這種天氣走的。”他望了望天,用微不可聞的聲調在說:“還那么小。老子還想著……給她攢嫁妝錢。”
說到最后,S的聲音噎住了。只聽到風刮過樹枝沙沙的響著,像是在嘲笑著什么。純黑色的天空罩在頭頂,S又重新邁開了步子
“那小妞就拜托你了。”S淡淡的說:“我不能再看著她了。”
“嗯。”我應著。身后是街燈拉長的影子。
一周后,S被調走了。我和Q在門口送他。Q臉上堆滿了傷心的表情,跟在車子后面。而S只是冷漠的揮了揮手。很快連影子都消失在公路盡頭。
“S哥不會回來了吧。”Q苦兮兮的問我。
“應該不會了。”我看著公路上一片空曠,這么回答。
女孩已經出了隔離室,只是虛弱得不能亂跑,于是坐在窗戶前看著S離開。我以為她又會哭的稀里嘩啦,但回到辦公室,發現她只是沉默的看著窗口。
“我也想出去。不再回來了。”女孩仰頭跟我說。
“等你好了再說。”我拍拍她的頭這么說。
窗外的寒冷充斥著整間屋子,一直喜歡待在窗邊的女孩站起身來,把窗子關上了。她眼神里是一絲淡然,回身對我點點頭。
“嗯。”
我看了看關上的窗戶,怔了怔。女孩的身體已經虛弱得不能吹風了么。
那不停反復的虛弱和昏迷,不知道是因為什么。每隔幾天我就帶她到醫務室去復查。醫生找不出問題,只次次都給她打少量的鎮定劑,仿佛鎮定劑是萬能的。
然而我覺得她已經夠鎮定了。鎮定劑對她的虛弱沒有任何好處。延長復查時間會好嗎。在復查結束后,回去的路上我牽著女孩的手這么想。
女孩的腳步忽然停住了,我恍然回頭,公共休息室的椅子上,坐著面露笑意的長發女人。
42號……
“刀還好用吧?”,她愉悅的開口問,然后悠然的加了一句,“我只借給邪教教主,沒想到27號也有這癖好。”
“你!”我覺得氣血往上涌,便惱怒的瞪著她。然而42號并不在意,她慢悠悠的脫下戴在手上的長手套,平靜的嘲諷,“我什么我。這還是傳說中~脾氣最好的醫生嗎?”她微微一笑,聲音卻又冷又膩,“只是一把刀而已。”
身邊的女孩扯了扯我,我盡力的往下壓翻涌的心緒
公共休息室比以前臟亂得多,枯葉紙屑垃圾散落一地。
而42號看著我無法抑制的怒氣,笑容越發的明顯,似乎我的惱怒在她那里是非常值得開心的事情。那笑容刺激著我的神經,我咬牙閉上了雙眼。手邊一輕,女孩放開了我的手,走向42號。
我快速睜開眼,女孩已經蹲在了42號面前,虛弱得開口,聲音很低卻還是軟軟嫩嫩的,她問:“姐姐……你喜歡軟糖么?”
“呸。”42號冷笑了一聲,“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我……”
“因為我會給你啊。”女孩啞著嗓子繼續說,說著她從口袋里拿出幾塊糖,放到42號的懷里。做完這些她就轉身向我走來,“走吧哥哥。”她牽著我一步步慢慢的離開,每走一步腳下都踩到東西發出嚓嚓的碎響。
沒走幾步身后嘩啦一響,一塊糖甚至飛到了我腳邊。背后是暗含怒氣的女聲,“誰稀罕。”
但女孩拉著我停也沒停,就這么走回了她的房間。
房間里,她躺在床上,緩了一會后指著床頭柜子跟我說:“那個姐姐喜歡軟糖的。幫我帶點給她。”
我打開柜子,看到里面放滿了各色的軟糖,一次捧不完。
“你肯定她喜歡軟糖?”我還記著那顆糖滾到我腳邊的情形。
女孩疲憊的閉上眼睛,側躺著跟我說:“心又硬又苦的人,有時候會喜歡些軟軟甜甜的東西。”
聽起來毫無道理。
我抓了一把軟糖,準備離開。忽然想到什么回身問女孩,“今天看錄像么。”
那是20號和28號的比賽錄像。她經常跑到我辦公室纏著要看。
我本來以為她會說好,但她卻搖搖頭,眼睛也沒睜開,似乎不太舒服的樣子。我只好幫她關燈,然后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