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婉寧自己也吃了一塊糖，臉頰微微的鼓起，猶如林中小鹿一般眸里含著星辰，明凈又純粹，她似乎對眼里所看到的一切皆有興趣，時而歪著腦袋，時而自顧自的笑起來，小手更是不停歇的將玉柱糖往嘴里塞，知道那一包玉柱糖全被吃盡。

沒了！

她震驚地盯著手中空了的牛皮紙，被冷風吹紅了的臉蛋兒上盡顯無辜，自己明明好像就只吃了一兩塊的樣子，怎就沒了？

“我只吃了一塊，這糖呀吃多了壞牙齒。”王錦宬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在為自己辯解的同時提醒她，糖要少吃。

糖沒了，一塊兒也沒了，她可憐巴巴地望向大哥，怎就不早些提醒她？

“看我也沒用，這就叫閑時吃來不嫌多，突然一看全下肚，晚矣。”

哼，大哥竟還打趣自己，雙手托腮再瞪大哥一眼，算是出了心中這口“惡”氣。

人可以不歇息，這馬可得歇息，每到一個驛站，王錦宬皆會停下馬車給馬兒喂水、吃草，梅婉寧會在一旁幫忙，她發現馬兒格外喜歡吃炒熟的豆子，起初她喂草料，馬兒只是嗅了嗅，扭頭去吃大哥手上的草料，待她換成豆子后，馬兒竟吃了起來。

“它是我在馬市上買回來的小馬駒，養了四年，跟著我東奔西走。”王錦宬一邊輕撫著馬頭一邊說道，他看馬兒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位老朋友那邊親切，成年的馬難以馴服，自己一手養大的馬兒才聽話。

“名字。”

“沒有名字。”

大哥的馬全身通黑，泛著油亮光澤，額間有一簇白，此馬乃是一匹的盧馬，梅婉寧思忖片刻后在大哥的手心寫下“奔霄”二字。

“奔霄。”

王錦宬在念出這兩個字時，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奔霄乃周穆王八駿之一，此馬雖不及周穆王的奔霄，但同樣是“奔霄駿馬疾如風、踏遍山河萬里空”。

“好名字。”王錦宬一邊笑著一邊拍了拍馬頭，“往后便叫你‘奔霄’。”

想不到她小小年紀竟有些學識，王錦宬對她的好感不由得多了幾分。

“大哥再去馬市的時候，給你買匹小馬駒。”

梅婉寧瞪直了眼睛瞅著大哥，為何在大哥嘴里想要得到什么東西竟是如此簡單，她搖搖頭，倒不是想要小馬駒，只是路上了無生趣，喂馬能打發時間而已。

“架——”

王錦宬得趕在天黑前抵達下一個驛站，否則二人就得在野外露宿一宿。

梅婉寧怕黑，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懼感，天一黑，她便揪上大哥的衣角，寸步不離地跟在大哥身旁，哪怕進了驛站亦是如此。而王錦宬又豈會看不出她怕黑，那對水靈的杏眼早已失去神采，被恐懼與不安所取代，因此，王錦宬便隨了她去。

“你睡，大哥會守著你。”王錦宬坐在長凳上，面朝她說道，他打算將長凳拼在一起，湊合著歇息一晚，等明日回了太原城再好生歇息也不遲。

梅婉寧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大哥看，生怕一個眨眼大哥就消失不見了，見大哥將長凳拼在一起，又取來披風蓋在身上，便知他要睡在長凳上，倏地，她從床上跳下來，奮力拖起比她還要長的被褥朝著大哥走去。

“你這是作何？”王錦宬連忙起身，一手提起被褥，一手提起她夾在腋下，連人帶被扔回到床上，“大哥不冷。”

她抓住大哥的手，果真如大哥所說甚是暖和，梅婉寧搖搖頭，有讓大哥留下來陪自己的意思。

“大哥給你講個故事，如何？”

梅婉寧連連點頭，方才還憂愁的小臉兒上，此時掛著盈盈笑容。

“容大哥去將長凳挪過來。”

梅婉寧松了手，杏眼急切地注視著大哥的身影，只差沒有跳下床去幫大哥挪長凳，王錦宬將她的一顰一笑皆看在眼里，不由得在心里暗笑道：“小孩子果真好哄。”

“話說有一獵戶，上山打獵時聽見有人在啼哭，他走近一看原來是只白狐，這白狐被獸夾夾住了腿，流了一地的血，獵戶見它鼓著肚子，想必是肚子里有小狐貍，他心生憐憫便將母狐貍給放了，母狐貍一走三回頭，獵戶朝它擺手，讓它快些走......”

王錦宬側頭一看，人已經睡著了，她微微張著檀口，鼻翼跟隨呼吸輕輕翕動，她面朝自己，毫無防備，安睡如嬰。

翌日清晨，王錦宬一睜開眼，便看見她趴在床沿望著自己笑，見大哥醒了，梅婉寧抬起手朝大哥伸來，王錦宬則是心領神會的攤開手，任她在掌心寫下字。

“后來呢？”

“一會兒趕路的時候再講與你聽。”

她笑著點點頭，收回手后便麻利的起床洗漱，她倒是心細，已經會給大哥端茶倒水，幫著收拾行李了，王錦宬瞧著這個嬌小的身影在房內來回走動，不禁覺得有幾分好笑，察覺到大哥在笑話自己，梅婉寧停下手上的活兒，她正在檢查箱中的藥材可有損壞的，而是一臉不解的看向大哥，可是自己做錯了什么？

“你將大哥的活兒都干了，倒顯得大哥無用了。”

原來如此，梅婉寧咧嘴一笑，那彎彎的柳葉眉輕輕一挑，明晃晃的眸光里頓時多了一絲俏皮，王錦宬不知道的是，眼前的這個小人兒可是非同一般，莫要說檢查藥材，替人把脈問診她尚且能瞧上一瞧，她雖失去了記憶，但習得的醫術沒丟。

王錦宬在離開驛站前特意買了一包長生果，給她路上解悶用，他藏在袖中，待到時機合適時再拿出來給她，梅婉寧與他同坐在車轅上，急切的想聽那母狐貍故事后續。

“聽故事怎少的了它？”

說罷，王錦宬從袖中掏出那包長生果放在她手中，果真如她所料想的那般，她笑彎了眉眼，那明澈澈的眼底仿佛墜入了一道星河，驚喜中帶有一絲雀躍。

“謝謝大哥。”

打開油紙香氣撲鼻而來，瞬間勾起了她的食欲，王錦宬發現她挺能吃，這小嘴就沒停歇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