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林忍不住瞇起一只眼睛,伸出手指堵住一邊耳朵,表情無奈。
“至于么?”
“我靠,什么叫至于么?”陳浩嚷嚷,“你這句話的震撼程度不亞于你突然和我說你有超能力。”
齊林頓了一下,默默喝了口啤酒,沒說話。
“不是,真的假的啊?你說的話是中文嗎?是字面上那個意思不?”
“是,我真領養了一個孩子。”齊林把啤酒放在桌子上。
“……男的女的?多大?”陳浩的面色突然凝重了些。
“男的,具體多大我不知道,估計十五六歲吧。”
“十五六……”陳浩好似突然松了一口氣,往后一躺,“那還好,我還以為是你年輕犯了錯誤呢,這歲數也對不上!”
“什么莫名其妙的……”齊林哭笑不得,“只是個在外流浪的小孩,我給收養了。”
窗外夜色如墨,兩人沒開電視,齊林說完這話后整個客廳陷入了默契的寂靜里,只剩兩人偶爾小嘬一口啤酒的聲音。
最后陳浩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不是……我能理解你這算做了個好事。”他嘆氣道,“但這究竟是為啥啊?你才24歲,別說結婚了連女朋友平時都懶得找,結果你突然有天回來跟我說你收養了個孩子?”
代入一下,這件事對于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來說真的很離譜!!
齊林也只是喝著啤酒,沒有第一時間回應,燈開的暗,月亮清冷的照進來,像是要和那一點柔黃色爭搶光亮。
是啊,為什么呢?其實現在回想起來他依然還是有點不可思議。
也許是因為突然的善心大發,對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產生了憐憫?又或者是對撞了他之后的愧疚?還是說不想讓諦聽給其他人帶來危險?
或許都有,但齊林心里其實是明白的。
更大的原因是,他好像從諦聽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自己莫名其妙的闖入了儺面的世界,一邊是真實而清醒的煙火人間,另一側則像一個神奇,但充斥著荒誕和危險的夢。
他到底屬于哪一邊?他自己都不太能確定。
明明他在真實的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但儺面之下看來還挺需要他,又是儺神又是救世主的……可這一切更像是一個陰謀,有一股冥冥中的力量或者一個人,在推著自己不斷前行,很多事身不由己。
而諦聽也是如此吧?
這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對一切的記憶都是這么的朦朧,擁有尋找十二大儺的能力,很明顯早已淪為他人棋子。但他哪都不屬于,儺面的世界把他當做試驗品以及爭搶的工具,而現實里也沒有他一絲的容身之地,甚至能讓一個這么小的孩子大雨天徒步上高架橋,無人在意他的安危。
無依無靠,風雨飄搖。
所以自己才動了那點該死的惻隱之心。
“你都有答案了還問為啥,就當我做好事吧。”
言語間,齊林把罐里的酒倒進玻璃杯里,他其實更喜歡這樣喝酒,總覺得玻璃杯里的口感更好。
他晃了晃杯底,眸子里淌著酒液一樣的清光。
“行行……我發現你秘密真是越來越多了,憂郁范都是非主流時代的事了。”陳浩唉聲嘆氣的說,“現在女生都喜歡暖男那一款啊!”
“暖男也不是大嘴巴什么事都要說。”
“行行行。”陳浩翻了個白眼,“你這人有主意后真是牛都拉不回來,不過我還得再問你一個問題。”
“嗯?”
“你想搬出去,是不是就因為這個小孩?”陳浩沉默了一下,表情略微嚴肅。
“……”齊林沉默了一瞬。
“有這個原因,但也不全是。”
在此之前他甚至也猶豫過要不要和陳浩講關于儺面的事,想來這個神經大條外加有些中二的家伙也不是這么難以接受……但今天發生的惡性事件卻再度打消了他的這個念頭。
普通人得知這樣的事根本沒有半分好處,只會讓自己陷入無法抵御的危險之中。
“總之不是因為離公司遠對吧?”
“嗯……那天對你說了謊。”齊林輕聲說。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陳浩反而高興起來,握著啤酒往后一躺,“我就說你怎么可能因為這么丁點距離拋棄我!”
“誰拋棄你了?”齊林突然有點想笑,“現在交通這么便利,我只是搬家又不是死了。”
“嘿嘿,你別管。”陳浩滿意的喝了一口啤酒,“那以后能告訴我原因么?”
“不好說。”
“沒事,那就以后再說。”陳浩舉起了啤酒罐,“明天咱們一起去看看那小子。”
“這么好糊弄?”齊林露出疑惑的表情,“我還以為你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呢。”
“咱倆之間,別說這點屁事了,就算你齊總蹲局子,我也得陪個包庇的罪名!”
齊林低了低頭,旋即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把杯子送了過去。
“好,來干。”
“來來來!”
兩人輕輕碰杯,飲盡了杯中的殘酒。
夜如玄墨,月白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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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去。
齊林迷迷糊糊的從床上轉醒,眼神有些迷糊,光線張牙舞爪的從厚重的窗簾縫隙里鉆出來,于是他轉了個方向,把被子往上扯,蒙住了頭。
但今天并不能賴床,他還要去醫院看諦聽。
于是齊林慢吞吞的坐了起來,表情像是丟了魂,一夜無夢,但他身上疲憊的感覺并沒有消除半分。
這樣奇怪的感覺已經持續好幾天了,雖然他這幾天遭遇的事足夠顛覆過去,但硬要說起來的話,休息時間也不比以前加班時少。
“奇怪,怎么會這么累……”
齊林沉默片刻,突然聯想到儺面會不會如聊齋志異中的妖邪一樣吸收什么生命力,可轉念一想,錢三通那半拉老頭戴了這么久也沒見有事。
“要不找時間去體檢吧。”
他揉了揉肩膀,肌肉酸得齜牙咧嘴,結果突然摸到了鎖骨旁的痂。
愣了愣神,齊林站起來對著鏡子看去,鏡中偏白的膚色襯著那塊血痂甚是恐怖,但其實細看的話周圍已經長出了淡白的新皮,而血痂近乎快脫落了。
這種傷口對普通人來說大概要愈合上數個月半年之久,而自己現在僅僅只是過了五天……這種愈合力還能稱之為人么?
某種復雜的感覺涌上他的心頭。
他呼了口氣,打開衣柜,由于天氣大晴,溫度有些上升,他沒有再挑風衣,最終選了套墨綠圓領衛衣配白色長袖打底,深灰寬腳工裝褲的裝扮,輕裝上陣。
突然他的心頭跟著床上手機一顫。
又有人打電話,這幾天一接到電話感覺就沒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