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府南廂的房間之內。
中藥熬煮的石鍋還散著熱氣,岳湛一人呈大字狀躺在床上,正在靜靜整理著思緒。
紹興十年毫無疑問是關鍵的一年。
甚至可以說是南宋建立以來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點。
因為在這一年里發生了很多大事。
金人南下,順昌之戰,岳飛北伐,郾城大捷,高宗十二道金牌......
每一件事情都可以說主宰著歷史的走向。
自己此刻穿越到這里,恰好便是紹興十年四月份的臨安城,恰好是完顏宗弼即將南下入侵之際,這其中的意味確實不能不讓人深思。
“無論如何,既然來了,總不能讓自己白走這一遭。”
岳湛沉吟過后忽然笑了笑,內心里涌現出了強烈的自信。
作為一個文物修復專家,他熟知歷史,深諳南北兩宋的歷史進程,對于歷史的熱愛也是遠超常人。
相比起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他擁有一個得天獨厚的優勢,那就是來自后世一千多年的經驗和技藝。
這是其他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
也是自己想要在這個風起云涌的時代做出一番事情的本錢所在。
“王侯將相。”
“寧有種乎?”
窗外春雨潺潺,岳湛輕聲自語后便慢慢閉上了雙眼。
......
......
到了第二日早,天色還未亮起時。
岳湛突然被一陣強烈的破空聲吵醒了。
岳家是基本沒有奴仆的,唯一的一個仆人也就是昨日拉自己出永樂樓的那位,叫做岳十三,是自己那早已逝世的父親從金人手上救下來的北人。
因為膽子比較小,又沒有什么一技之長,所以在軍中待了兩三月后便被打發來了臨安的岳家大宅。
之后就成了專門照顧自己的下人。
岳湛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雖說岳家受岳飛的影響門風清正,不像朝廷里的其他高官一個個家纏萬貫,但岳宅確實是一極氣派的大宅。
因為這是高宗皇帝趙構親自下令賞賜的,地址就選在臨安城最豪華的朱雀道上,距離皇宮不遠。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這么大的宅子住的人卻是只有寥寥幾位。
根據自己這具身體里的記憶,在這個世界中岳飛只有兩個子嗣,長子岳云,次女岳銀瓶。
這也是和自己所熟知的南宋不太一樣的地方。
還有一件事岳湛也思考了很久。
那就是自己是怎么穿越過來的?
如果說穿越的前提是宿主的死亡的話,那也就是說真正的岳湛已經死在了永樂樓?
想著這個嚴肅的問題,岳湛很快來到了西院。
地上的青磚還浸有昨夜驟雨的積水,一株百年老槐樹的枝干斜斜掠過檐角。
岳湛扶著連廊里的石柱,遠遠地看到一襲白影正靜靜地閉目站在樹下。
驀然——
那道白影動了!
其手中一桿七尺長銀槍破空舞動,發出了簌簌的尖嘯聲。
岳銀瓶穿著一身白色襦裙,腰身擰轉舞動長槍竟是沒有絲毫的停滯感,槍尖劃過地上的磚縫,卷起無數水滴破成水霧。
槍纓上系著的銀鈴在一招一式劃動之際叮咚亂顫。
槍風強烈到甚至刮動槐樹上的無數葉子飄落,但也只是片刻就又被槍尖全部挑碎,四散斷成了兩半。
葉脈斷口平齊如刀裁,槍勢接著由剛轉詭......
這就是岳家槍?
不遠處的岳湛越看越心驚,甚至是感到了震撼。
那強烈的槍風甚至刮的他臉頰生疼。
但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發現了有些不太一樣的地方。
不對!
這絕對超出了所謂武術或是戰陣殺人手段的范疇!倒像是武俠小說中的內力和武藝。
收槍而立后,岳銀瓶默默站在槐樹下似是在感應什么。
“廚房里有白面膜,吃完別忘了去太學。”
岳銀瓶很快注意到了在旁邊觀望的岳湛,開口說道。
話說完,她提著那桿銀色長槍便要往院外走去。
“等等!”
岳湛實在沒忍住心里的好奇,開口大聲喊了句。
見對方停下腳步疑惑的看著自己,岳湛心里苦笑一聲后,繼續說道:“二姐,你方才使的這是什么?”
聽到‘二姐’這聲稱呼,岳銀瓶眼中露出絲疑惑之色,但很快就提槍在磚上敲了敲,說道:“師公傳下來的五步十三槍。”
“師公?陜西大俠鐵臂膀周侗?”
岳湛面露古怪問道。
聽到此處,岳銀瓶立刻又露出不悅之色,似乎是在反感岳湛直呼周侗的名諱。
沒想到這個世界竟然還有這么位人物存在,岳湛也知道了自己方才言語不當,立刻改口道:“不知師公現下在何處?”
岳銀瓶沉默了片刻,說道:“師公他老人家已經過世了。”
“當年金狗南下,二圣被擄,師公孤身一人于萬軍之中刺殺完顏宗翰失敗,在金兵重重包圍之下最終力竭而死。”
一代宗師最后的結局竟然是死于沙場。
岳湛有些惋惜,輕嘆了一聲。
“聽說師公一身絕學還有出自少林的翻子拳和棍法,二姐你也練過嗎?”
“翻子拳父親并未教我,大哥倒是會。”
岳銀瓶提著長槍看著岳湛,心中越來越覺得有些疑惑,問道:“你何時對練武之事感興趣了?”
“沒什么,閑來問問。”
岳湛想了想后,又開口問道:“二姐,我能練嗎?”
“你?”
岳銀瓶上下打量著岳湛,搖頭回道:“你不行。”
“練武不是三五日之事,須從小開始打磨筋骨,吐納蘊氣。”
“父親一身武藝皆承自師公,內力走的是陽剛霸道的路數。而你的身子骨本就比尋常人弱,若是冒然修煉這內功,只怕是會像一越吹越爆的皮球,最終損了五臟六腑。”
“這也是為何父親不讓你待在軍中,要遣你來臨安入太學。”
聽到這個解釋,岳湛并未完全死心,繼續問道:“難道就沒有我能練的內功?”
“有。”
岳銀瓶平靜說道:“天下之大,武學派系多如牛毛,必然有適合你能修煉的心法。只不過再上乘的內功也需要從小磨練,以你如今的歲數縱然學會了恐怕也難有什么成就。”
岳湛有些遺憾。
原本以為來到這個世界也能體驗一番當高手的感覺。
現下看來,穿晚了。
要是早幾年來就好了。
“時候差不多了,你該去太學了。”
天邊,一抹魚肚白很快破曉,岳銀瓶叮囑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