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飛劍尖垂落的血珠在青石板上綻開冰花，對面黑袍人劍鋒纏繞的黑霧突然凝滯。
他聽見看臺上傳來劉婉兒佩劍落地的脆響，觀眾席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里，三日前禁林中窺視者的腐臭味穿透護體罡氣鉆進鼻腔。
“天樞位的破綻。“
他默念新悟的北斗劍訣，足尖點在第七聲鐘響的余韻里。
黑袍人刺來的劍芒在觸及他咽喉前半寸驟然扭曲，劍氣擦著觀戰長老的座椅轟出三丈溝壑，碎石間滾落的半塊面具露出趙靈兒蒼白的下頜。
牛傲天在臺下吼聲震得銅鼎嗡嗡作響：
“小心她左袖！“
楚云飛旋身時瞥見黑袍翻卷間露出的星紋，與昨夜樹梢窺視者衣角的紋路嚴絲合縫重合。
青銅劍鑰化成的流光突然在丹田震顫，他故意賣個破綻引對方刺向膻中穴，卻在劍鋒及體瞬間以兩指夾住刃口。
“叮——“
趙靈兒面具應聲碎裂，瞳孔里血絲織成的六芒星刺得楚云飛眉心發燙。
她袖中竄出的九節鞭纏住他手腕，鞭梢銅鈴晃出的音波竟與禁林鐘聲同頻：
“師兄可知昨夜為何七星陣缺了天璣星？“
纏繞著黑霧的劍尖抵上他心口時，楚云飛突然看清她頸側跳動的青筋里游走著細如發絲的銀光。
劍心通明在識海炸開萬千光點，楚云飛后仰避開致命一擊，袖中暗藏的半枚玉玨精準嵌入對方腰間銅環。
當啷一聲脆響，趙靈兒發間玉簪崩裂成七段，眉心浮出的血色符咒與邪教主昨夜虛影完全重疊。
“原來你才是陣眼！“
楚云飛并指抹過劍脊，昨夜石壁劍譜中晦澀的符文突然活過來。
劍氣割破趙靈兒袖擺時，二十八個星宿圖案從她傷口飄出，在兩人頭頂結成血色羅網。
看臺上三位長老同時捏碎傳訊玉簡，護山大陣卻遲遲沒有啟動。
邪教主的笑聲從趙靈兒喉間溢出，震得比武臺玄鐵柱簌簌落銹：
“好徒兒，現在發現是不是太遲了？“
趙靈兒突然發出非人的嘶吼，背后騰起的黑霧凝成三頭六臂的魔神虛影，觀眾席上十幾個弟子突然七竅流血昏死過去。
楚云飛咬破舌尖強提精神，腕間血色彎月印記突然灼痛。
他冒險將半數靈力注入昨夜消失的天璣星位，缺失的七星劍紋在皮膚下瘋狂游走。
當魔神虛影的巨掌拍下瞬間，趙靈兒胸口突然迸發金光，半截斷裂的劍尖從她心口緩緩析出。
“劍尊的誅邪刃！“
牛傲天甩出玄鐵重劍砸向結界，劉婉兒的流云緞卻搶先纏住楚云飛腳踝。
楚云飛借著拉力騰空翻轉，染血的指尖觸到金色劍尖剎那，禁林石壁上的古老劍譜突然在眼前展開全貌。
他手中凡鐵竟自主震顫著發出龍吟，劍鋒掠過趙靈兒眉心符咒時，邪教主虛影發出痛徹神魂的嘶吼。
金光沖破血色羅網的瞬間，楚云飛看見趙靈兒眼底閃過清明：
“殺了我……“
她未盡的話被喉嚨里涌出的黑血淹沒，比武臺地面突然浮現出覆蓋整個宗派的巨大陣圖。
楚云飛腕間七星劍紋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彎月印記卻亮得刺目，他手中斷劍突然暴漲出三丈光刃，劍鋒所指處云層洞開，露出其后若隱若現的九重天階。
……
楚云飛手腕翻轉的剎那，劍鋒抖落的血珠突然懸停半空。
丹田里青銅劍鑰爆發的金光穿透肋骨，二十八道星紋順著血管爬上脖頸，比武臺上散落的碎石竟自行凝成劍形。
“破！“
暴喝聲震得趙靈兒耳垂墜著的銀鈴炸成齏粉。
楚云飛周身迸發的劍氣化作千萬道金線，每道金線末端都浮著縮小版的誅邪刃虛影。
邪教主操控的魔神虛影剛抬起第四只手，就被金色劍雨洞穿成篩子，黑霧里傳出瓷器碎裂般的脆響。
“這不可能！“
趙靈兒的聲線突然變成男女混音，左眼瞳孔裂開蛛網狀血紋。
她脖頸皮膚下鉆出密密麻麻的銀絲，卻在觸及楚云飛心口時被金光熔斷。
楚云飛劍指蒼穹，頭頂云層旋渦中墜下的星光竟與劍氣共鳴。
他忽然想起昨夜禁林石壁最后那幅殘缺劍譜——畫中仙人踏著的根本不是祥云，而是由無數劍尖組成的星軌。
“天權引煞，開陽鎮魂！“
隨著劍訣出口，懸空的千萬金刃突然組成北斗陣型。
趙靈兒腰間銅環應聲爆裂，竄出的黑氣還沒凝成蛇形就被劍陣絞碎。
觀眾席東北角某個戴斗笠的弟子突然七竅噴血，黑袍鼓脹間化作紙人飄落——竟是邪教主的替身傀儡。
“師兄快追！
他遁地......“
牛傲天的吼聲被劍氣破空聲蓋過。
楚云飛凌空踏出七步，每步都在青磚上烙下燃燒的劍痕，第七步落地時劍鋒已抵住紙人咽喉。
冰涼的手臂突然環住他的腰。
趙靈兒發間殘留的槐花香混著血腥味鉆入鼻腔，她指尖按在楚云飛臍下三寸的劍紋交匯處，蓬勃劍氣頓時如遇冰泉。
“不能殺！“
趙靈兒咳出的黑血染紅楚云飛后背，
“他丹田里......咳咳......有和你同源的......“
半空中的紙人突然自燃，灰燼里浮出半透明魂體。
楚云飛瞳孔收縮——那魂體眉心的月牙印記，竟與自己腕間新生的一模一樣。
“劍尊分魂？“
劉婉兒失手扯斷流云緞。
她方才看得真切，邪教主魂體右手缺失的小指，與祖師堂供奉的劍尊玉像傷痕分毫不差。
楚云飛劍勢微滯的瞬間，魂體化作青煙鉆入地縫。
懷中趙靈兒突然劇烈抽搐，眉心符咒裂開缺口，涌出的卻不是黑血，而是泛著金光的液體。
“當啷——“
青銅劍鑰從楚云飛氣海躍出，在空中與趙靈兒頸間墜落的半塊玉玨嚴絲合縫。
合并的瞬間，整個比武臺的地磚浮起密密麻麻的劍譜符文，昨夜石壁上缺失的天璣星位赫然出現在趙靈兒鎖骨下方。
“原來是你偷走了天璣陣眼。“
楚云飛劍尖輕顫，卻怎么也刺不下去。
趙靈兒渙散的瞳孔里閃過掙扎，突然抓住他握劍的手刺向自己心口。
金光暴起的剎那，九重天階虛影轟然崩塌。
楚云飛腕間彎月印記傳來撕裂般的疼痛，趙靈兒傷口溢出的金血竟在空中凝成古老篆文：
【雙星鎮魂，缺月難圓】
“飛兒住手！“
青陽長老的傳訊玉簡撞碎結界飛來，在空中炸成光幕。
虛影中的老人白須沾血，背后倒著三具眉心穿孔的長老尸體：
“劍尊殘魂必須由你們二人......“
話未說完，光幕便被無形力量攪碎。
趙靈兒突然嘔出大團纏繞黑氣的金血，楚云飛腕間印記猛地收縮，劇痛讓他單膝跪地。
恍惚間看到趙靈兒破碎的衣袖里，小臂上布滿與邪教主傀儡如出一轍的符咒刻痕。
觀戰席突然炸開聲浪。
某個外門弟子指著趙靈兒驚叫：
“她頸側胎記！
和二十年前叛逃的......“
“閉嘴！“
刑堂長老袖中飛出的鎖鏈卻比聲音更快。
眼看要洞穿那弟子喉嚨，楚云飛甩出的斷劍竟后發先至，劍氣震偏鎖鏈三寸——這個動作讓他丹田近乎枯竭的劍氣徹底紊亂。
趙靈兒趁機掙脫懷抱，染血的素手按在楚云飛劍氣枯竭的丹田。
冰涼觸感中混著奇異的溫暖，昨夜禁地里始終無法貫通的兩處氣穴竟自行運轉起來。
“記住這種氣息。“
她染血的唇幾乎貼上楚云飛耳垂，
“下次見面......“
尾音消散在突然爆開的血霧中，唯留半截斷簪插在楚云飛束發玉冠上。
牛傲天沖上比武臺時，楚云飛正盯著簪尾鑲嵌的碎玉出神——那分明是劍閣頂層禁制的鑰匙殘片。
劉婉兒彎腰拾起趙靈兒遺落的染血面紗，指尖拂過金線繡的云紋時突然顫抖：
“這是......掌門一脈的......“
“肅靜！“
鐘聲響徹云霄，十二道虹光自后山禁地掠來。
主看臺上始終閉目的大長老突然睜眼，渾濁瞳孔里劍影森然：
“即刻封鎖山門，所有親傳弟子到......“
話音戛然而止。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楚云飛手中斷劍正在吸收滿地金血，劍身浮現的星圖中，本該完整的北斗七星星芒卻始終缺了勺柄末端。
云層深處隱約傳來悶雷，卻無人注意到，墜落在比武臺角落的紙人灰燼中，半枚血色符咒正悄悄滲入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