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街道蒸騰著雨后潮氣,楚云飛在客棧二樓擦拭劍匣時,掌心尚未消散的詛咒圖騰突然發燙。
檐角銅鈴無風自動,街尾飄來腐爛桃花般的腥甜味。
他抓起柜臺兩枚銅錢彈向燭火,躍出木窗的剎那,三根淬毒透骨釘釘入方才端坐的藤椅。
毒液腐蝕竹篾的滋滋聲里,黑袍人從巷口陰影踱出,護法鐵令在腰間叮當作響。
“武神殿的走狗倒是鼻子靈?!?
邪教護法指間旋著枚血色骷髏鏢,陰鷙目光掃過楚云飛腰間蛇皮袋,
“交出秘境所得,留你全尸?!?
楚云飛按在劍匣上的指節發白。
丹田內七道劍意翻涌如沸水,卻總差半分融會貫通。
他佯裝踉蹌后退,靴跟刻意碾碎青磚下蟄伏的蠱蟲,爆開的綠漿在石板上灼出焦痕。
“怕了?“
護法獰笑著甩出鎖魂鏈,玄鐵環扣裹挾黑霧纏向楚云飛脖頸。
當啷金鳴聲中,楚云飛劍匣橫擋,兩股氣勁相撞震碎半條街的瓦當。
逃竄的茶販竹筐里滾出青橘,被逸散劍氣切成整齊的八瓣。
圍觀人群驚叫著推倒貨架,楚云飛趁機撞進綢緞莊。
五色布匹應聲傾覆,他在漫天綾羅間揮出三記虛招,劍風割裂的絲綢化作障目煙幕。
護法揮袖驅散布片時,脖頸已被冰涼的斷刃抵住。
“你竟敢......“
護法瞳孔驟縮,袖中鉆出的百足蜈蚣卻僵在半空——楚云飛左手指尖凝著寸許劍芒,正點在蠱蟲命門。
綢緞莊梁柱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楚云飛心頭警兆突生,抽身暴退時原先立足處炸開毒沼,三條白骨手臂破土而出。
護法趁機脫困,額間浮現血色豎瞳:
“能逼我用千魂血祭,小子你該瞑目了!“
腥風卷著哭嚎的怨靈撲來,楚云飛揮劍劈散兩道黑影,喉頭已然泛起鐵銹味。
劍心通明的預判在怨靈干擾下變得滯澀,右臂舊傷滲出的血珠竟在半空凝成冰晶。
“劍尊傳承不過如此!“
護法狂笑著催動血瞳,整條左臂化作流淌的毒液長鞭。
楚云飛格擋的劍匣冒起青煙,懷中斷刃突然發出蜂鳴,七道躁動的劍意竟在此刻產生微妙共振。
客棧馬廄里,拴馬石樁上的鐵環無端斷裂。
楚云飛借著斷刃共鳴強行牽引劍意,踉蹌步伐突然變得玄妙,足尖點過的位置隱約浮現北斗陣紋。
護法揮出的第九道毒鞭抽中殘影時,他后頸寒毛陡然豎起。
布莊銅鏡映出楚云飛眼中流轉的金芒,那抹微光比秘境中的劍意更純粹。
斷刃震顫著割開蛇皮袋,裹挾藍光的碎片自行嵌入劍匣缺口,三百年前的龍吟劍嘯與新生劍意即將完成最后的交融——
護法咬破舌尖噴出血霧,方圓十丈瞬間陷入粘稠黑暗。
而楚云飛劍指已劃至中途,指尖凝聚的光華照亮眉心若隱若現的透明小劍。
……
血霧中閃過七顆星點,楚云飛劍指劃破粘稠黑暗。
邪教護法額間豎瞳突然迸裂,粘稠黑血順著鼻梁滑落——劍心通明的金芒照出了他喉結下半寸的青色經絡。
“不可能!“
護法左手所化毒鞭還纏在綢緞莊梁柱上,右手慌忙結印。
楚云飛靴底碾碎滾落在地的銅鏡碎片,借力騰空時袖中迸出三縷銀絲,正是先前被劍氣削斷的繡娘針線。
銀絲纏住屋檐風鈴的剎那,楚云飛身形詭異地橫移兩尺。
護法倉促拍出的毒掌擦著劍匣掠過,袖口暗袋里掉出半塊刻著蝰蛇紋的玉牌。
楚云飛瞳孔微縮,這正是三日前秘境中那群蒙面人佩戴的信物。
劍匣縫隙透出的藍光暴漲,斷刃碎片發出清越顫鳴。
楚云飛并指為劍戳中那處青色命門時,護法脖頸后的血色刺青突然扭曲成骷髏圖案。
爆開的毒霧被劍氣絞成螺旋,街邊酒旗上凝結的雨珠瞬間蒸發成白汽。
“你竟敢......“
護法踉蹌后退撞翻染缸,靛藍汁液潑灑在青石板上,映出他咽喉處細如發絲的血線。
藏在袖中的百足蜈蚣剛要暴起,就被楚云飛彈指射出的銅錢釘入七寸。
綢緞莊二樓的檀木衣柜轟然倒塌,楚云飛劍匣橫掃震開飛濺的木刺。
護法捂著喉嚨跪倒在地時,腰間鐵令突然裂開蛛網紋,藏在夾層里的血色符咒開始自燃。
圍觀人群中的駝背老丈突然驚呼:
“快退!這是血魂咒!“
楚云飛扯過柜臺上的粗麻布裹住劍匣,翻身躍上屋頂。
身后傳來悶雷般的炸響,邪教護法的尸身化作漫天血雨,卻在觸及楚云飛衣角前被劍氣蒸成腥臭紅霧。
當啷——
半塊未被腐蝕的蝰蛇玉牌落在瓦楞間,楚云飛用劍尖挑起時,發現背面刻著“癸酉“二字。
玉牌斷裂處的紋路,與三日前秘境中神秘人佩戴的玉佩完全吻合。
“多謝少俠除害!“
綢緞莊掌柜捧著被劍氣割破的蜀錦出來行禮,聲音卻帶著顫音。
街角賣炊餅的婦人悄悄將蒸籠挪到身后,蒸騰的熱氣掩住了她袖口若隱若現的蛇形刺青。
楚云飛抹去嘴角血漬,劍匣縫隙滲出的藍光漸漸黯淡。
他注意到西南巷口有黑影閃動,待要追去時,丹田突然傳來針扎似的刺痛——過度催動劍心通明的反噬來了。
“少俠留步!“
藥鋪學徒捧著陶罐跑來,
“這是家師秘制的養神散......“
楚云飛嗅到罐中飄出的龍腦香氣,后退半步抱拳道:
“心領了。“
轉身時靴底故意踩碎兩片青瓦,飛濺的碎屑驚走了屋檐上窺視的灰雀。
回到客棧馬廄,拴馬石上的劍痕還冒著淡淡白煙。
楚云飛撫摸著劍匣上新嵌的碎片,突然發現原本殘缺的龍紋竟補全了龍尾。
懷中的蝰蛇玉牌突然發燙,斷口處滲出絲絲黑氣,在木槽里腐蝕出焦痕。
夜風卷著更夫顫抖的梆子聲掠過小鎮,楚云飛將玉牌投入水井。
看著漣漪中扭曲的倒影,他握緊微微震顫的劍匣。
井底傳來的空洞回聲,像是某種龐大生物翻身的悶響。
第二日清晨,茶攤說書人已經開始傳唱昨夜激戰。
楚云飛系緊蒙面布走出鎮口時,聽見守城衛兵在議論:
“昨夜西郊墳場......三十七座新墳都被刨開了......“
劍匣突然發出警示般的嗡鳴,楚云飛按住躁動的劍柄,望向官道盡頭盤旋的食腐鴉群。
風里飄來若有若無的檀香味,與昨夜血霧中的腥甜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