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沒走遠，許宴折返回去，問道：“最近病人中可有奇怪的癥狀或者表現？”

郎中一心治病，對其他的事情不怎么上心，道：“回大人，最近患者中確實有幾例癥狀怪異者，他們體虛無力、神志恍惚，甚至有人聲稱在夜里聽見馬鳴般的詭異聲音。”

果然有問題！不等許宴追問，郎中指向一小男孩，這小男孩正一個人待在角落里瑟瑟發抖。郎中嘆道：“這孩子流落街頭數日，問他家住何處，他卻始終不肯言語。”

許宴抬眼細望，這小男孩衣衫襤褸、眼神躲閃，似是驚嚇過度。

郎中講，小男孩像是累到虛脫才跑到醫館的，郎中哪怕于心不忍但也是無能為力，畢竟是四處偷師來的技藝，能穩住小男孩狀況就不錯了，至于其他那也是無能為力。

許宴蹲下身來，小男孩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

許宴給了李樂個鼓勵的眼神，這種眼神在進真定縣時就形成默契了，相信李樂一定能看懂。

李樂會意，從衣服內袋中掏出一串大錢，叫道：“縣府大人有問，這是誰家小兒？答對者賞百錢！”

很快就有傷患站起身，嘆息道：“這小男孩父母是我的鄰居，以前也是這里的常客，只是最近不知去了哪里，回來后神神叨叨，說自己發現了除病之法。這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我要是相信我早去太平教了。”話沒說完，捂住自己的嘴巴，驚恐的望著許宴。

許宴神色冷峻：“帶我們去他家。”

……

許宴他們推開一扇矮木門。

一進屋三人就捂住口鼻，空氣中夾雜著著檀香的味道和腐臭味。

許宴心頭一沉，李樂拔出刀，警惕地走在前方，幾人緩步走向小巷盡頭的破屋。木門半掩，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推門而入，屋內一片狼藉，兩個僵硬干枯的尸體橫陳于地。

小男孩不再是之前那種狀態，可是情況更加糟糕，直接跪在地上干嘔了起來。

案桌上擺著木香和幾碗清水稻薯，案桌后是一扇灰布和布下面的高低輪廓。

許宴上前，柔聲問道：“發生了什么？或許我可以幫幫你。”

小男孩這才微微抬起頭，眼神空洞：“沒人愿意埋娘親，沒人理我的娘親……”

“我不要娘親被吃掉……”

“我不要……”

小男孩低下了頭，一遍遍的重復著，聲音始終低不可聞。

李樂看小男孩狀態不穩，上前扶起張清：“交給我們好了，我們會為你做主的。”

李樂扶著張清走了出去，直到走出木門十步有余，張清跪倒在地上，終于聲嘶力竭哭了起來。

盧植沉思一陣，隨即感嘆道：“非天災，乃人禍。”

許宴聞言，眉頭緊鎖。屋內死寂無聲，唯有小男孩微弱的嗚咽聲回蕩在腐朽的房間內。李樂輕輕拍著他的背，以安撫他的情緒，而盧植則緩步走向屋內的桌案，仔細端詳著案上的木香和清水稻薯。

“這是什么？”盧植伸手翻看了一下，發現稻薯的表面有一層淡淡的黑斑，像是被什么東西污染過。

許宴也走了過來，凝視著這些物品，沉聲道：“太平教曾以符水、香火惑眾，號稱能驅邪治病。如今這稻薯的情況，倒是與他們的手法有些類似。”

盧植輕嘆一聲，指著那幾碗清水：“若是水中摻了某些草藥，服下后讓人產生幻覺，恐怕就能讓人誤以為真的遇見神靈了。”

許宴點頭，轉頭看向張清：“你可知道，爹娘從何處得來的這些東西？”

小男孩仍然跪在地上，淚水止不住地流淌，顯然仍未從方才的驚恐中回過神來。聽到許宴的問話，他遲疑了片刻，哽咽道：“是……是醫館的人給的。”

“哪個醫館？”許宴追問。

小男孩的嘴唇顫抖了一下，低聲道：“不是剛才的醫館，是西家的醫館。”

空氣瞬間變得更加凝重，李樂神色一肅，低聲道：“兄長，我們去查查？”

“當然。”許宴緩緩起身，目光掃過屋內，忽然在地上看到了一些異常的痕跡。他蹲下身，伸手觸碰了一下那些劃痕，發現它們并非普通的刮痕，而是像被鋒利的爪子刻出的印記。

更令他在意的是，屋內桌角的縫隙間，竟然夾著幾根黑紅相間的毛發。

許宴握緊了手中的毛發，目光冷然，“果然吻合。”

李樂臉色有些難看，深吸了一口氣道：“兄長，我們還追嗎？”

許宴沉默片刻，忽然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堅定：“當然要追。”

他轉頭看向小男孩，聲音柔和了幾分：“告訴我，你的父母生前可曾見過什么奇怪的人？”

小男孩的眼神再次浮現恐懼之色，身子微微縮起，半晌才哽咽道：“久病不治，城西有家醫館讓爹去廟里看看……爹……爹說，廟里有人給他拿了藥，吃了之后一直發熱……然后，有天夜里，家里來了個黑影，它說……它說……”

“它說什么？”

“它說，它要來收債。”

屋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李樂深吸一口氣，按住腰間的刀柄，沉聲道：“兄長，這事透著邪門，咱們真要追查下去嗎？”

許宴沒有回答，而是徑直朝門口走去，聲音冷靜而堅定：“去西家醫館看看。”

……

許宴與盧植、李樂三人沿著官道而行，沿路上，村莊凋敝，田地荒蕪，似乎已有一段時日無人耕作。許宴心生警惕，側耳傾聽，依稀可聞遠處似有低沉的馬鳴聲，但節奏詭異，似真似幻。

三人緊握住手中的刀柄，腳步絲毫不亂。

李樂皺了皺眉：“奇怪，這地方離官道不遠，怎么連個村民都不見？”

盧植目光沉靜，淡淡道：“若是人心畏懼，妖物不必殺人，也能毀掉一地。”

三人正欲加快腳步，忽然前方一座簡陋的醫館出現在視野之中。門楣上方的“醫館”二字歪斜地掛著，似乎被什么粗暴地扯動過。許宴認出這并非之前調查過的醫館，心中微動。

醫館的后院，一名醫師正低頭整理藥草，聽到門口的腳步聲，警覺地抬起頭：“幾位客官，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不適？”

許宴直言道：“我們在查妖物，與你們醫館有關。”

醫師臉色微變，正要開口，忽然外頭傳來一聲尖銳的嘶吼，夾雜著宛如馬鳴的怪異聲響。

“它來了！”

夜色中，一道黑影沖破院墻而入，赤紅的雙目在夜色下顯得黯淡，黑紅交錯的毛發在夜風中飛揚，張口吐出含混不清的人言：“滾——滾！”

李樂猛然抽刀擋在前方，許宴也抽刀站在李樂側方，老縣丞則急速后退，尋找有利地形。

妖物發出一聲尖嘯，黑影瞬間撲向李樂，李樂側身避過，順勢全力一刀下去。刀鋒砍在它身上，只濺起些許火花，竟未能破防！